“本公主记得,前日内务府倒是新得了两匹‘霞影纱’,颜色花纹虽与流光锦不同,却也轻盈华美,别有一番风味,亦是难得。”
“不若本公主做主,从本公主的份例里拨一匹给贤妃娘娘,权当是替这不懂事的宫女赔个不是,也全了今日的喜庆。贤妃娘娘以为如何?”
霞影纱,其珍贵稀罕程度,比起流光锦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因工艺特殊,每年进贡极少,连皇后那里也未必能轻易得到。
元昭宁以此作赔,分量十足。
贤妃愣住了。
她没想到元昭宁会亲自出面,更没想到她会提出用霞影纱来赔。
这让她原本借题挥、惩治李美人主仆、彰显自己威风的算盘彻底落空。
若再纠缠下去,倒显得她得理不饶人、不识抬举,甚至不给长公主面子了。
“这……怎好让长公主破费……”
贤妃脸色变了又变,心中不甘,却又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说辞。
“无妨,”元昭宁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一件衣裳而已,怎比得上后宫和睦、佳节祥瑞重要?”
元昭宁看向依旧跪着的李美人和春杏,声音放柔和了些:
“李美人,你也起来吧。地上凉。春杏固然有错,但念在其非有心,且已受了责罚,今日又是除夕,便小惩大诫,回去好生管教便是。还不快谢过贤妃娘娘宽宏?”
李美人如蒙大赦,连忙拉着还在懵的春杏一起磕头:
“谢长公主殿下!谢……谢贤妃娘娘宽宏!”
贤妃看着眼前这局面,知道再闹下去自己也讨不到好,反而可能落个刻薄善妒的名声,只好强压下心头那股邪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长公主既如此说,臣妾……遵命便是。也是臣妾一时情急,失了分寸。”
“贤妃娘娘明白就好。”
元昭宁微微颔,不再多言,转而看向庭院中其他嫔妃宫人:
“时辰不早了,诸位都请整理仪容,一会准备随母后向太后请安吧,莫要误了吉时。”
一场风波,就在元昭宁四两拨千斤的处置下,看似平和地平息了。
贤妃看着元昭宁转身走向正殿的挺拔背影,又瞥了一眼被宫女搀扶起来、犹带泪痕的李美人,眼神阴鸷,捏着帕子的手指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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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冗长而繁缛的皇家祭祖大典终于结束。
寒风凛冽的太庙前,元昭宁身着繁复沉重的玄色祭服,头戴珠玉冕冠,在礼官的唱赞声中,一遍遍完成叩拜、上香、奠酒、诵读祝文等仪程。
每一个动作都需精准无误,合乎古礼,不容半分差池。
梁帝卧病,她以“代掌”之身主祭,更是万众瞩目,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压力如山。
冰冷坚硬的砖地,庄严却压抑的殿宇,缭绕的香烟,还有冕冠垂旒晃动间带来的沉重感……
几个时辰下来,元昭宁只觉得浑身骨头像被拆开又勉强拼凑回去,腰背酸胀欲折,膝盖更是麻木刺痛,连抬脚都觉费力。
祭服虽厚重,却抵不住冬日户外的严寒与长时间站立仪式的消耗,指尖早已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