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乡僻壤,贪污也没有金银财宝,只有绿豆高粱。
“罚得也重。”于微道,“这个案子我当时就注意到了,虽然贪污是罪,但是不是罚的太重了,我当时问了一下,被那个属官上了好大一课。”
“他说,‘这些东西是公用的,当年金国皇帝完颜晟偷偷花了国库里的钱,被大臣们拽下来打了一顿例子还历历在目’。”
“牛录的东西,要用在牛录身上,私自敛取,就是罪不容诛。这些东西都是准备为来年出征所用,供给大军在外,战士吃用。如果人人都效仿,那战士在外吃什么?吃不饱,他们拿什么打仗?如果八旗官员人人如此,那牛录、八旗,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这番话于微记得太清楚了,这属官是努尔哈赤时代的老人,正白旗前身是努尔哈赤的镶黄旗,皇太极登基之后,换色不换人,他是真的参与过大清建立的宿将,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平时也没少‘劝谏’多铎。
“八旗出征是自带武器、粮草,后勤的压力由他们自己承担,一家一户要供养一个完全脱产的骑兵,是不太现实的事情,所以在这种经济压力下,基层牛录的存在就格外重要。”于微道。
“你可以这么算,一个牛录,三百人,形成一个小经济集体,每家每户分工明确,出兵的出兵,出钱的出钱。各家各户摊,打完了回来按出资分。许多个牛录,结成一个旗,形成一个更大的集体,打更大的仗,分更大的蛋糕。”
“整个八旗按方位,密切团结在一起。”
牛录的范围小,利益损害更清楚,大狗儿为什么敢告,因为拿的真的是他的绿豆!他的高粱!
童尘眯眼,有些不可置信,“村村集体?”
“这么理解也行,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地方小,村已经算是高级行政单位了。”
童尘似懂非懂,垂首看向手中编本,“这个惩处力度,跟明太祖的剥皮实草有得一比啊。”
“可能开国之初都这样,后面就不好说了。”
毕竟现在,大明的文官、武官很贪,也不是什么秘密,文官中,高级官员有一年夏冬冰、炭敬,中级有钱权交易,职务侵占,基层官员有折色火耗与淋尖踢斛。武官中,高级官员吃空饷,中级官员抢响,下层军官杀良冒功。
八仙过海,各有各的贪污手段。
当然,清朝末年的时候也这样,元朝也这样,没有哪个朝代不这样。
封建社会逃不过的周期规律啊,两人齐齐摇头,翻到了下一页。
这案例汇编囊括范围很广,童尘日常可能会遇到的民事案件,都找了旧例,至于那些特殊的案件,权限也在刑部,不用她过问。
“这教材写这么好,给我也抄一本。”于微道。
实习调解员,需要一份靠谱的说明书。
“你自己抄还是我让人给你抄?”童尘问道。
“那必然找人给我抄啊,这么多字,我抄到明年,哦,多尔衮甚至用的蒙文。”于微‘啧’了声,“他是在炫技呢?还是担心你看不明白满文啊?”
精通满蒙汉文化的萨哈廉死了,多尔衮的文化水平在这群诸王就显得很拔尖,他的学习能力很强,甚至自学了朝鲜语。
“你老公一天到晚真有使不完的牛劲啊。他不会是白天抓刺客,晚上回来编教材吧?这么多案例,也难为他还都记得,一条条摘出来。”
“唉,我记得他不是管吏部他有一点太能干了吧?”
于微错愕看向童尘,“这真是你老公编的?假的吧。”
童尘笑了,“你是不是嫉妒我?哈哈哈哈哈。”
“说实话真的有点羡慕了,他们不是亲兄弟吗?怎么哥哥这么靠谱,弟弟这么懒散,大汗之前还骂过他,说察哈尔新归附来的部众,他也不好好安抚,天天在家穿戏服取乐。”
或许是觉得直接骂多铎穿汉服影响不好,皇太极骂的委婉了点。
于微一想到多铎每天看奏本,跟小学生写作业一样,一会儿亲亲金大宝,一会儿喝口茶,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生气的丢掉不合心意的奏本,好似得了多动症,就想笑。
他不想上班干活,对此感到厌烦,只想在家里cosplay,穿完汉服穿蒙古服,只想吃喝玩乐,于微看得出来。
累死累活金多病,吃喝玩乐金宝根,难怪多尔衮那么瘦,金宝根看起来比较壮。
“他上进是上进,就是太上进了。”童尘笑了下,于微却敏锐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怆,神色立刻变得严肃,“总不能是还要联姻吧?”
“多尔衮不是跟豪格他们一起,去招抚察哈尔吗,回来之后,出征的贝勒除了岳托和他,都娶了一位察哈尔女子,因为没娶,所以察哈尔的部众、钱财,瓜分的时候,没有他的份。”
“大汗怎么会亏待为自己献上玉玺的弟弟呢,说要把淑妃和林丹汗的女儿淑侪公主嫁给他,给他也分一份呢。”
于微抬手,“等下。”
她见过淑妃那位淑侪公主,才丁点大,和达哲、雅图一般大小,她有时候也和舒伦一起玩,两人算是玩伴。
那还是个孩子啊!那真是个孩子!
童尘知道于微在想什么,当即道:“肯定不是现在娶,最少也要等到公主十三四岁。但大汗已经决定,想为二人订婚,嫁过来,只是早晚。”
上进的多尔衮,得到了大汗的嘉奖,一位公主。
不上进的多铎,得到了大汗的责骂,让他滚回家思过。
这么看的话,不上进也不是全无好处……
“不然你离了,改嫁给多铎吧。”于微道。
“你家里这也太热闹了,李福晋是权宜所纳的小福晋,淑侪是大汗所赐,萨仁甚至比你先来。按多尔衮现在这一涉及到‘进步’就照单全收的样子,你以后说不定能领导一个加强排,算了,趁年轻快跑。”
童尘翻了个白眼,“你老公有点吃藕。”
于微‘呵’了声,“一个妈生的,我老公吃藕,你老公就好看了?”
见诡秘没有离开的想法,于微道:“这样,淑侪格格还小,等两年,说不定事情还有变数,就算嫁过来,也还小,不然你就先养着,然后找个机会,把她嫁出去。”
童尘认真看了一眼于微,于微见童尘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有些困惑,“怎么了?”
“你怎么跟多尔衮想一起去了,多尔衮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淑侪的确太小了,但是大汗所赐察哈尔公主,直接拒绝不好,反正公主现在还小,等两年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推辞,实在不行,先养起来,再找个机会把她嫁出去。”
于微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童尘这一次没有上一次多尔衮娶李福晋那样大动干戈,原来是他们夫妻都商量好了,娶,权宜之计尔,先虚以为蛇,把步进了,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