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河内郡,冰雪初融,汾水河面裂开道道缝隙,冰凌顺流而下,在阳光下闪着碎光。田野间,新制的曲辕犁已经下地,老农扶着犁柄,耕牛走得比往年轻松,翻起的泥土深了一寸,泛着油黑的光泽。
郡守府后院,秦天正在试验田里查看筒车。这个利用水力的灌溉装置已经安装妥当,随着河水流淌,筒车缓缓转动,竹筒舀起河水,倒入高架的木槽,再顺着渠道流向田间。
“大人,按您的设计,一架筒车可灌溉五十亩地。”负责工程的墨家弟子指着图纸,“若在汾水沿岸安装三十架,沿河万亩良田的灌溉问题就能解决。”
秦天点头:“春耕前,能完成多少?”
“目前已完成十架,还有二十架正在制作,半月内可全部安装完毕。”
“好。”秦天望向田野,远处已有农户在耙耖碎土,新式农具的效率明显提高。按照估算,今年河内郡的粮食产量至少能增加三成,这对即将到来的大战至关重要。
“将军!”李顺匆匆走来,脸色凝重,“王翦将军急令,召您前往晋阳帅府议事。”
秦天心中一动:“终于要来了吗?”
“传令兵说,事关攻赵大计,北线所有营主将、郡守、郡尉必须到场。”
“备马,即刻出。”秦天转身对幽月道,“你留守郡城,督促春耕和作坊事宜。大战在即,粮草和军费不能有丝毫延误。”
“妾身明白。”
晋阳城,北线帅府。时隔数月再次踏入这里,秦天的身份已截然不同。年初他还只是个营主将,如今已是河内郡尉、代郡守,掌整枚虎符,麾下兵力过万。
议事厅内已聚集了二十余人,皆是北线军政要员。秦天进门时,不少目光投来,有审视,有好奇,也有隐晦的敌意。他在末位坐下——按资历,他确实是最年轻的。
“秦将军,数月不见,风采更胜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之前庆功宴上那位满脸络腮胡的胡将军。
“胡将军过奖。”秦天拱手。
胡将军凑近低声道:“老弟,听说你在河内搞了不少新花样?又是新农具又是酿酒坊,连盐铁生意都插了一手?”
“都是为了稳固地方,筹备军需。”秦天坦然道,“胡将军若有兴趣,战后可以详谈。”
“好说好说。”胡将军咧嘴笑了。
这时,王翦大步走入,厅内顿时肃静。这位老将虽已年过五旬,但步伐稳健,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时,无人敢与之对视。
“诸位,”王翦在主位坐下,开门见山,“奉王上旨意,我北线军将于三月后,起第二次攻赵之战。”
厅内一阵低语,但无人惊讶。肥之战后,秦赵对峙已近一年,大战迟早要来。
王翦示意亲卫展开巨幅地图:“此次作战,目标明确——攻克邯郸,灭亡赵国。”
他指向地图:“我军主力二十万,分三路进击。西路出上党,攻阏与;中路出井陉,直扑邯郸;东路出河内,取邺城。三路合围,务求全歼赵军主力。”
众将凝神细看。这战略与第一次攻赵相似,但更加宏大,兵力也更集中。
“李牧目前坐镇邯郸,麾下赵军约十五万。”王翦继续道,“此人用兵如神,善守能攻。上次肥之战,我军就是败在他的连环计下。此次必须谨慎。”
一位老将问道:“大将军,李牧已知我军意图,必会加强三路防务。尤其井陉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何突破?”
“问得好。”王翦眼中闪过精光,“所以此次作战,关键在于‘虚实’。”
他手指点在地图几个位置:“西路二十万是虚,实际只有五万,但大张旗鼓,吸引李牧注意。中路十万是实,但隐秘行进,昼伏夜出。东路五万也是实,但任务不是强攻,而是策应。”
“策应?”秦天忍不住出声。
王翦看向他:“秦将军有何疑问?”
“末将以为,东路出河内,取邺城后,可直插邯郸东北,切断邯郸与燕国的联系。若能与中路形成钳形攻势,邯郸将陷入重围。”
王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秦将军所言,正是东路之责。但邺城乃赵国重镇,守军不下三万,且有漳水天险。东路五万兵力,如何能迅攻克?”
秦天起身走到地图前:“大将军请看,邺城虽固,但其西南有‘漳水渡’,冬季水浅可涉。若遣精兵趁夜渡河,突袭城南粮仓,火烧粮草,守军必乱。同时主力从正面佯攻,牵制守军注意力。内外夹击,邺城可破。”
他顿了顿:“破邺城后,不必固守,留偏师牵制,主力迅东进,夺取‘平阳’、‘武安’二城,切断邯郸东北通道。如此,邯郸即成孤城。”
厅内一片寂静。这番谋划大胆而精妙,若非对河内地形极熟,绝难想出。
王翦抚掌:“好!秦将军此计,深合兵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要。东路指挥,就由你担任。”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东路虽然只有五万,但独立作战,责任重大。秦天年仅十九,资历最浅,竟被委以此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