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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深渊之下

“星梭”号舰身剧烈地震动着，如同在狂暴海啸中挣扎的一叶扁舟。外部传感器传回的画面已经变成了一片扭曲旋转的色块和噪点，只有惯性导航系统和阿诺德拼尽全力维持的、基于沈千尘提供的残缺地形数据构建的虚拟模型，还在为这艘陷入盲眼的战舰指引着方向。

“重力梯度异常！前方三点钟方向有引力漩涡！紧急规避！”导航官的声音嘶哑，双手死死抓住控制杆，手背上青筋暴起。

凌墨白立于指挥席，身形稳如磐石，只有紧抿的薄唇和微微收缩的瞳孔泄露了他内心的紧绷。他的每一个指令都简洁而精准，在几乎失去有效外部感知的情况下，纯粹凭借经验和直觉，引导着“星梭”号在这条被称为“幽暗裂谷”的死亡通道中艰难穿行。

“右舵十七，引擎反向制动百分之三十，贴靠左侧岩壁航行！”

“收到！”

舰体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股无形的、能将战舰撕碎的混乱引力场，厚重的外层装甲与布满尖锐结晶的岩壁擦碰，带起一溜刺眼的火花。舷窗外，那些镶嵌在岩壁上的幽蓝、惨绿矿物结晶，如同无数只窥视的邪恶眼睛，闪烁着不祥的光芒，将扭曲的光影投在舰桥内每个人凝重的脸上。

沈千尘站在战术台旁，紫罗兰色的眼眸快扫过那些疯狂跳动的、受到强烈干扰的数据流。他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试图滤除噪音，捕捉任何有用的信息。“干扰源不止一个，像是某种……生物能量场和人工力场的混合产物。伊索斯把这里打造成了一个天然的陷阱迷宫。”

“能找到相对稳定的区域吗？”凌墨白问道，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和舰体结构的呻吟中依旧清晰。

“正在尝试……左下方，坐标标记点，有一个能量真空区，似乎被刻意清理过。”沈千尘迅定位，“可能是入口附近的缓冲区。”

“转向目标坐标。全体人员，抗冲击准备！”

“星梭”号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调整方向，向着那片相对平静的黑暗滑去。几分钟后，震动明显减轻，外界的能量干扰也有所减弱。战舰如同一个伤痕累累的战士，终于得以在暴风雨中找到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悬停在一片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岩壁前。

“扫描岩壁。”凌墨白下令。

高精度扫描光束划过看似天然形成的岩层。很快，结果呈现在主屏幕上。

“指挥官！现大规模人工结构！岩壁后方存在巨大空腔！入口伪装得极好，表面覆盖了一层与周围岩层完全一致的仿生材料，热信号和能量信号都被几乎完美屏蔽！”阿诺德的声音带着现目标的兴奋。

凌墨白走近屏幕，仔细观察着那扇隐藏在天然伪装之后的、高达百米的巨型合金闸门。它的轮廓在扫描图像中清晰显现，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几何线条，透露出其非自然的本质。

“能打开吗？”他看向沈千尘。

沈千尘已经回到了控制台前，接口线缆直接连接到了“星梭”号的主控系统。他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莉莉丝小姐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她‘送’的这份通行密钥，倒是帮了大忙。”他的手指如同演奏钢琴般在光屏上舞动，一串串复杂的破解代码如同拥有生命般涌入闸门的认证系统。

“很先进的量子-生物混合加密锁……幸好，我们拿到了后台权限。”几分钟后，伴随着他一个确定的敲击，一阵低沉浑厚、仿佛源自大地肺腑的轰鸣声从外部传来。那扇巨大的闸门，如同史前巨兽缓缓张开的口器，平稳而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后面灯火通明、却散着冰冷金属与化学药剂混合气味的通道入口。

将“星梭”号小心翼翼地悬停在闸门外一处天然形成的岩石遮蔽后，并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光学迷彩和信号模拟伪装（模拟成一块较大的岩体），凌墨白和沈千尘开始了真正的潜入。

两人换上了轻便贴身的黑色特种作战服，检查着随身装备：高能脉冲手枪、军用匕、微型通讯器、环境传感器，以及沈千尘带来的那些功能各异的“小玩意儿”——高频粒子屏障生器、生物信号模拟贴、量子纠缠通讯节点等。

“跟紧我。”凌墨白压低声音，率先滑出了“星梭”号的气密门，如同融化的阴影般贴附在通道入口旁的金属壁上。沈千尘紧随其后，动作同样轻盈利落，那双紫眸在通道内冷白色的灯光下，闪烁着警惕而专注的光芒。

通道内部极其宽阔，高度足以让小型运输机通行，四周是光滑如镜的合金墙壁，头顶是散着恒定冷光的条形灯带，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空气循环系统出低沉的嗡鸣，输送来的空气带着一股浓重的、混合了消毒水、有机营养液和某种隐约的、令人不安的甜腥腐败气味的复杂味道。

他们沿着通道边缘的阴影区域快且安静地移动，沈千尘手中的多功能探测器不断扫描着前方，绿色的网格线在虚拟视野中标识出巡逻的自动哨戒机枪的路径和周期性的扫描探头区域。

“左转，避开正面扫描扇区，走维护通道。”沈千尘通过骨传导耳机低语。

凌墨白点头，两人如同默契的舞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条较为狭窄、布满了管道和线缆的附属通道。就在这里，他们透过一个观察窗，次窥见了“净土”基地内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窗外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如同一个蜂巢的内部。无数个巨大的、圆柱形的透明培养槽整齐地排列着，槽内充满了幽绿色的营养液。而浸泡在其中的，是各种各样的“生物”。

有些还勉强维持着人类的轮廓，但肢体扭曲成怪异的角度，皮肤上覆盖着不均匀的角质层或鳞片，五官移位，如同被无形的大手随意揉捏过的人偶。有些则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像是将不同物种的器官和组织强行拼接在一起的噩梦造物——生长着羽毛的手臂、覆盖着甲壳的躯干、昆虫般的复眼……它们在营养液中微微抽搐着，或无意识地漂浮着，如同被遗忘在地狱边缘的残缺灵魂。

凌墨白的呼吸微微一滞，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系统性的、大规模的生命亵渎，一股冰冷的怒火依旧从他心底窜起。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沈千尘的脸色也同样阴沉，他低声道：“……活体基因编辑实验室。伊索斯把这里当成了他的玩具工厂。”

他们沉默地继续前行，心情比之前更加沉重。随后，他们路过了一个更加令人作呕的区域——一个巨大的、散着强烈刺鼻化学气味的处理池。池内翻滚着浑浊的、带着诡异颜色的液体，隐约可见大量实验失败的残骸在其中沉浮、分解——扭曲的肢体、破碎的甲壳、无法辨认的器官组织……如同一个熬煮着生命残渣的巨大锅釜。

“失败的……‘产品’处理线。”沈千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凌墨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翻涌的胃液和怒火一同压下。他知道，这些只是冰山一角。伊索斯的罪行，远不止于此。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这个区域，继续向基地更深处探索时，凌墨白忽然感到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异样感。并非剧烈的头痛，而是一种低沉的、持续的、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牵引感。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系在他的灵魂上，而丝线的另一端，正隐藏在基地那更深、更黑暗的核心区域，轻轻地……拉扯着他。

他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沈千尘立刻察觉，低声询问。

凌墨白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与警惕：“没什么……只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没有详细描述那模糊的感应，但那莫名的呼唤，已经在他心中敲响了警钟。

第3o章生产线与低语

越往基地深处行进，周围环境中的“非人”感愈强烈。冰冷的合金墙壁、恒定不变的冷白灯光、以及那无孔不入的怪异气味，共同构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工业压抑感。他们穿过一道需要更高权限、由沈千尘再次破解的气密门后，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见惯了战场残酷的凌墨白，也感到了自灵魂的寒意。

这里不再是零散的、充满实验失败痕迹的培养区。眼前的广阔空间，更像是一座高度自动化、秩序井然的……生物工厂。

一排排、一列列银灰色的圆柱形生态维持舱，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整齐划一地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数量之多，难以估算。每一个维持舱都高达三米，内部充满了淡蓝色的导电营养液。浸泡在溶液中的，不再是畸形的怪物，而是具备了完整、统一人形的“躯体”。

它们肌肉线条贲张得近乎夸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体表覆盖着与之前在星域外遭遇的幽灵舰队相似的、带有生物质感的暗色装甲，与皮肤紧密贴合，仿佛天生如此。它们的面容被统一的、只露出冰冷嘴唇和下颌的黑色面甲覆盖，看不清表情，或者说，根本没有表情。所有“躯体”都处于深度休眠状态，如同被封存在琥珀中的昆虫，一动不动，只有维持舱上闪烁的微小指示灯，证明着它们内部的生命活动。

舱体外部标注着冰冷的代号和生产批次信息。

“‘猎犬’iii型，批次：a1pha-7，基因稳定性：72%，预计激活寿命：24o标准时。”

“‘屠夫’i型，批次：beta-3，基因稳定性：65%，预计激活寿命：18o标准时。”

“‘初级基因战士孵化区’……”凌墨白低声念出入口处的标识牌，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沉重。他想象着这些成千上万的“士兵”被同时激活，如同潮水般涌向帝国疆域的场景，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不是散兵游勇，这是一支被量产的、冷酷无情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