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柳鸣惠来的信息:“小然,下班后能来我店里一趟吗?有急事。”
张然盯着这行字,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这语气……不对劲。
不是平常约饭逛街的轻松,也不是之前商量凤栖村项目时那种带着试探的焦虑,而是一种……紧绷的、仿佛一根弦快要断掉的急促。
“急事”两个字,像两粒小石子,投进她心里,漾开一片不安的涟漪。
凤栖村那边最近的暗流涌动,她隐约有感觉。
那个村长柳哲东……可不是什么讲究人。
一整个下午,张然都有些心神不宁。
处理文件时打翻了水杯,开会时走神被点名。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间,她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办公室,拦了辆出租车就直奔柳鸣惠的美容院。
路上,她给柳鸣惠回了条“马上到”,对方只回了一个干巴巴的“好”字。
这沉默,比任何抱怨都更让人心头沉。
“艺沙”美容院的玻璃门上,依旧挂着那块“暂停营业”的牌子,在傍晚渐暗的天色下显得有点突兀。
张然推门进去,门上的风铃出清脆却略显刺耳的碰撞声。
店里没开主灯,只有角落里一盏低瓦数的壁灯亮着,投下一圈昏黄黯淡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让其他地方显得更加幽深。
空气里弥漫着比平时浓烈得多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未散尽的、某种廉价空气清新剂的甜腻,形成一种令人不太舒服的气味。
店里静得可怕,没有背景音乐,没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也没有店员走动收拾的窸窣声。
“鸣惠?”张然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空洞。
她眯起眼,适应着昏暗的光线。
“小然,你来了。”柳鸣惠的声音从前台后面传来,有些沙哑,有些飘忽。
接着,一个身影缓缓地从高脚凳上站了起来。
张然走过去。当她的目光落在柳鸣惠脸上时,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柳鸣惠没有像往常一样化着精致的妆容。
她的脸上,戴着一个普通的浅蓝色医用口罩。
但口罩并没有完全遮住她的脸颊。在左侧脸颊靠近下颌骨的位置,口罩边缘上方,一片不自然的、深褐泛紫的淤青痕迹,在昏黄灯光下异常刺目!
那颜色,像腐败的瘀血,沉甸甸地嵌在她苍白失色的皮肤上。
更让张然心惊的是,即使隔着口罩,也能明显看出柳鸣惠的左脸轮廓比右脸要肿胀许多,导致口罩被撑得微微变形,边缘勒出浅浅的凹痕。
“你的脸……!”张然的声音因为震惊陡然拔高,她几步冲到柳鸣惠面前,想伸手去碰,又硬生生停在半空,指尖微微抖,“怎么回事?!谁干的?!”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片淤青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
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柳鸣惠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眼中迅弥漫开一层厚重的水雾,在昏黄光线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盛满痛苦和恐惧的眼睛看着张然,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颤抖着抬起手,捏住口罩边缘,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向下拉。
当整张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张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仅仅是脸颊!下巴处也有几道清晰的、深色的指痕淤青,颜色比脸颊上的更重,指节轮廓分明,可见施暴者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捏得有多狠!
整张脸因为肿胀和这些可怖的淤血,几乎变了形,往日清秀温婉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触目惊心的狼狈和痛苦。
“鸣惠!”张然的声音因为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变调,她看着好友的脸,气得浑身抖,“这……这是谁?!是不是柳哲东?!是不是他干的?!”
虽然是在问,但她的语气已经近乎肯定。
在凤栖村,能把柳鸣惠逼到这份上、敢下这种狠手的,除了那个一手遮天的村长柳哲东,还能有谁?!
柳鸣惠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划过肿胀的脸颊,洇湿了口罩边缘。她没有否认,只是痛苦地闭上眼,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耸动。
这无声的默认,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张然的心上。
“报警!!”张然的怒火“腾”地一下冲上头顶,烧得她眼前红,声音因为极度的气愤而尖锐起来,甚至带上了破音,“赶紧报警!!这是故意伤害!蓄意殴打!!”
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掏自己包里的手机,手指因为愤怒和激动而不听使唤,哆嗦了好几下才把手机摸出来,解锁屏幕时还差点按错了密码。
“太无法无天了!他以为他是谁?!土皇帝吗?!在城里就敢这么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要!小然,不要报警!”柳鸣惠猛地睁开泪眼,一把死死攥住了张然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张然的皮肉里。“求你了,别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