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
“你放我出去!杨戬,你放我出去!”
锁仙阁的沉香木门被拍得震天响,杨婵抵在门上,手掌拍得通红,声音早已嘶哑,泪水混着额角的薄汗往下淌,浸湿了素色的衣襟。
她挺着沉重的孕肚,每一次拍打都牵扯得小腹隐隐作痛,却还是拼了命地嘶吼:
“哥哥!你开门!你知道吗?
天上一天,人间就是一年!
彦昌他还在山下等我,他会急疯的!
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他马上就要出来了,他不能一出生就见不到爹爹!”
门扉之外,杨戬一身银甲肃立,墨色披风垂在身后,被廊下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抬手按在冰冷的门闩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眼底翻涌着挣扎,声音却硬得像淬了冰:
“妹妹,你安分些。
锁仙阁清静,最适合养胎,你就先待在屋子里,别再胡闹。”
“胡闹?”杨婵凄厉地笑了一声,手掌顺着门板滑落,捂着小腹缓缓蹲下身,声音里满是绝望的控诉,
“我与彦昌真心相爱,我们只想守着那个小院过一辈子,这也叫胡闹吗?”
杨戬猛地攥紧了拳,指骨咯吱作响,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却强忍着咽了回去。
可天规如山,他身为司法天神,肩上扛着的是三界秩序,他不能徇私,更不能看着妹妹一步错,步步错,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天规面前,众生平等。”
他闭了闭眼,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掩不住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怀着身孕,别再动气。我已吩咐仙娥送了安胎药过来,你乖乖喝了,好好养身体。”
“我不喝!”杨婵猛地拔高了声音,抓起桌案上的药碗狠狠砸在门上,瓷碗碎裂的脆响伴随着药汁泼溅的声音响起,
“我不要你的安胎药,我也不要待在这冷冰冰的锁仙阁!我要回家,我要回彦昌身边去!”
杨戬的身子狠狠一颤,眼底的挣扎终于被一片死寂取代。
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藏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在空旷的长廊里久久回荡。
他缓缓转身,银甲上的寒光刺痛了廊下宫灯的暖芒,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每走一步,身后锁仙阁里传来的呜咽声,就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勒着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廊外,哮天犬早已蹲在石阶旁,耷拉着尾巴,见他出来,不敢吭声,只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杨戬低头看了一眼忠犬,声音沙哑得厉害:
“守着。别让任何人进去,也别让她……再伤了自己。”
——不久
孩子落地那日,瑶池的仙乐隐隐约约飘进锁仙阁,杨婵攥着锦被的手松了又紧,看着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婴孩,眼泪簌簌往下掉。
门锁“咔嗒”一声轻响,杨戬推门进来时,怀里还抱着个沉甸甸的食盒。
他脚步放得极轻,银甲上的寒光被殿内暖融融的烛火柔化了几分,目光落在婴孩脸上时,那双总是沉如寒潭的眸子,竟漾开一丝极淡的暖意。
“哭什么。”他将食盒搁在桌上,声音听不出情绪,却没再提“天规”二字。
杨婵别过脸,哽咽道:
“我想彦昌,想我们的小院,想他给我熬的莲子羹。”
杨戬没应声,只是打开食盒,里面竟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甜香漫了满室。
他沉默着将碗递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杨婵的手背,带着惯有的微凉。
杨婵愣住了,眼泪掉得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