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到第五声,终于被接起。一个冷静温和的女声传来:“梧桐诊所,请问哪位?”
“我……我需要帮助。”林初夏的声音嘶哑破碎,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陆……陆医生……让我打这个电话……我怀孕……七个月……肚子很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语气变得急促而专业:“描述你的具体位置,周围有什么显着标志?能动吗?”
林初夏强忍疼痛,快而混乱地描述了自己看到的楼号、垃圾箱颜色、旁边一棵歪脖子树。每说一个字,腹部的抽痛就更剧烈一分。
“待在原地,尽量保持不动、放松。我们的人五分钟内到。坚持住。”电话挂断。
等待的五分钟,像五个世纪那么漫长。疼痛从腹部蔓延到后腰,像有无数双手在里面撕扯。冷汗浸透了衣衫,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孩子……她的孩子……
就在她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巷口。车上迅下来一男一女,都穿着普通的便服,但动作干练迅。女人快跑到她身边,蹲下身,语气沉稳:“别怕,我们是陆医生的朋友。能站起来吗?我们扶你上车。”
男人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确认安全后,也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几乎虚脱的林初夏搀扶起来,送进面包车后排。车厢里经过改装,像一个简易的移动医疗站,有氧气瓶、监护设备和柔软的担架床。
女人——后来林初夏知道她叫苏梅,是诊所的护士长——迅给她戴上氧气面罩,进行初步检查,脸色越来越凝重。“宫缩频繁,有早产迹象。必须立刻回诊所!”
车子平稳而迅地启动,驶离这片危险的区域。
“梧桐诊所”并不在繁华的街区,而是隐藏在一栋老式居民楼的一层和地下室,外部没有任何标志,内部却设备齐全,干净整洁,更像一个高级的私人医疗中心。显然,这里专门处理一些需要绝对保密和安全的特殊医疗状况。
林初夏被直接送进了无菌处置室。一位戴着口罩、眼神锐利沉静的中年女医生已经等在那里,她是这里的负责人,代号“杨医生”。经过更详细的检查,杨医生松了口气:“还好,送来得及时。不是真正的临产,是剧烈运动和过度紧张诱的高强度假性宫缩,有先兆早产的迹象,但宫颈口没开。需要立刻用药抑制宫缩,绝对卧床静养至少小时观察。”
林初夏被转到一间安静的单人病房,挂上了抑制宫缩的药剂和营养液。药物起效后,那可怕的疼痛终于慢慢平息,只剩下虚脱般的疲惫和心有余悸。
苏梅一直陪在她身边,喂她喝了点温水,帮她擦拭冷汗,动作轻柔专业。“别担心,杨医生是顶尖的产科专家,处理过很多复杂情况。你和宝宝都会没事的。现在什么都别想,闭上眼睛休息。”
在绝对安全和专业的照护下,紧绷了近三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极度的疲惫袭来,林初夏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了很久,中间被叫醒几次检查体征、用药。每次醒来,都能看到苏梅或另一位护士安静地守在旁边,病房里只有仪器轻微的滴答声,让人感到一种久违的、脆弱的安全感。
第二天下午,林初夏的精神好了许多。杨医生来查房,确认宫缩已经完全抑制,胎儿情况稳定,但依然需要严格卧床,不能下地。
“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继续进行高强度的奔波和逃亡。”杨医生直言不讳,语气冷静,“至少需要一周的绝对静养,才能考虑下一步行动。否则,下一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一周……林初夏心头一紧。顾凛舟的人已经查到了省城的线路,一周时间,足够他们把省城翻个底朝天。这里虽然隐蔽,但真的安全吗?
“杨医生,这里……安全吗?”她忍不住问。
杨医生看着她,眼神坦荡:“‘梧桐’存在了十五年,从未出过纰漏。我们有自己的一套安全体系和预警机制。陆景深把你托付到这里,就是相信这里能给你提供暂时的庇护和必需的医疗。在你身体条件允许之前,这里是相对最安全的地方。”
她顿了顿,又道:“陆医生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追查你的力度出预期,不止一方势力在动。他正在重新评估和调整后续的接应方案,可能需要更周密的安排和……更隐蔽的路径。你需要耐心,也需要配合。”
不止一方势力?林初夏明白了。顾凛舟、顾云帆,甚至可能还有王家残留的势力。她就像一个香饽饽,谁都想抓住。
“我明白了。谢谢您,杨医生。”林初夏低声道谢。
“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就是对我们工作最大的配合。”杨医生拍拍她的手,转身离开。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林初夏躺在病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身体暂时安全了,但心情却无法轻松。一周的等待,变数太多。陆景深需要重新安排,意味着原定的计划可能受阻,离开的难度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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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顾凛舟……想到他,心情更是复杂难言。他那句“画不错”的警告,他提前安排的信托,他遇袭的消息,还有如今这铺天盖地的追查……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是愤怒于她的逃离,非要抓她回去?还是……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这些无用的猜测。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然后,等待新的机会。
在“梧桐诊所”的日子,规律而平静。每天定时检查、用药、卧床休息,饮食清淡但营养均衡。苏梅和其他护士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从不打听她的来历,保持着专业的距离和沉默。这种沉默,反而让林初夏感到安心。
她利用这难得的平静时光,在脑海中反复梳理陆景深给的所有信息,思考各种可能性。她也开始尝试用苏梅提供的纸笔,简单地勾画一些线条——不再是记录心情,而是尝试设计一些图案,仿佛这是连接过去那个热爱画画的自己、和未来可能靠设计谋生的桥梁。画画能让她暂时忘记现实的焦虑。
第三天,苏梅带来了一个加密的平板电脑,里面有一段陆景深的录音留言。
“初夏,听到留言时,你应该已经在‘梧桐’稳定下来了。很抱歉,原定路线暴露,接应点被监控。对方反应度出预估,力量也很强。我们需要更长时间来布置新的、更安全的通道,可能涉及到身份转换和非常规路径。这需要你身体完全恢复,并且有更强的心理准备。在‘梧桐’期间,听从杨医生一切安排,保持静养。如有任何异常,苏梅会第一时间处理并通知我。保重,等待下一次联络。”
陆景深的声音带着疲惫,但依旧沉稳。路线暴露,接应点被监控……果然,追查的网收得很紧。新的通道,身份转换,非常规路径……听起来更加复杂和危险。
但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林初夏关掉平板,交还给苏梅。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生命的活力。
孩子,看来我们的逃亡之路,比想象中还要漫长和曲折。
但妈妈不会放弃。
在梧桐诊所的庇护下,她获得了喘息之机,但也看清了前路的更加艰难。
静养,等待,积蓄力量。
为了下一次,更艰难的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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