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脚,人族祖地与巫族聚居地交错相连的区域,呈现出一幅洪荒其他地界绝难见到的奇异而和谐的景象。
没有高耸的界碑,没有森严的壁垒。
人族的石屋木舍旁,就是巫族以巨石垒砌、风格粗犷却牢固的居所;
巫族豢养的、堪比小山般的夔牛在河边饮水时,旁边有人族的孩童在小心翼翼地给新开垦的田垄引水。
空气中,混合着人族灶膛里粟米粥的清香、晾晒草药的微苦气息。
以及巫族烤制巨兽血肉的浓烈香气,非但不显冲突,反而有种奇异的、生机勃勃的踏实感。
这一日,靠近一条清澈山溪的开阔地,更是热闹非凡。
一边,数十位人族青壮,正跟着一个身高近丈、肌肉虬结如老树根、肤色古铜、只腰间围着巨兽皮的昂藏大汉学习力技巧。
那大汉正是巫族大巫夸父。
他没有动用丝毫巫力,仅凭肉身,演示着如何将全身力量拧成一股,通过腰胯传递至手臂,再经由一柄寻常的石斧爆出来。
“嘿!”夸父吐气开声,石斧带着沉闷的风声劈下,面前一块半人高的坚硬青石,应声裂成两半,断面平滑。
他收起斧子,声如洪钟:“看到没?不是光靠膀子力气!”
脚要抓地,腰要转稳,气要跟得上!
你们人族身子骨是弱些,但筋骨力道理相通!
练好了,一人高的野猪,一斧头也能撂倒!
来,照着俺刚才的样,砍木桩!
人族青年们个个兴奋,嗷嗷叫着,模仿夸父的动作,对着面前绑好的粗木桩奋力劈砍。
虽然动作笨拙,力道悬殊,但夸父不厌其烦,一个个纠正,蒲扇般的大手拍在青年们肩膀上,差点把人拍趴下,却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更努力的练习。
另一边,则安静许多。
一片树荫下,地皇神农正与几位巫族中负责采集和照料伤患的族人坐在一起。
他面前摊开着那部越厚重的《百草经》兽皮卷,手指着上面的图形,耐心讲解。
“这种开着蓝色小铃铛花的藤蔓,喜阴湿,多长在北面山涧石缝里。”
其根茎捣烂外敷,对缓解你们狩猎时常遇到的‘黑风毒蜂’蜇伤肿痛,有奇效。
但记住,其茎叶汁液有毒,不可内服。
一位脸上带着新鲜爪痕的年轻巫族女子,听得格外认真,还拿着炭条在石板上笨拙地临摹图形。
巫族体质强横,寻常伤病恢复极快,但对一些特殊毒素或诅咒伤害,也颇为头疼。
神农带来的草药知识,正好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更远处,溪水潺潺处,人族造字者仓颉,身边竟也围坐着几个巫族孩童和少年。
巫族孩童比人族同龄孩子高大壮实许多,此刻却安安静静,瞪大眼睛看着仓颉用树枝在湿润的沙地上划动。
仓颉写下一个“山”字,笔画简拙,却自有一股巍峨厚重的气势。
“看,这是‘山’。我们眼前的不周山,远处的连绵群山,都可以用它来记。”
他又写下一个“水”字,笔画流转,似有潺潺之意。
“这是‘水’。我们喝的,河里流的,都是水。”
一个胆子大的巫族孩童,学着他的样子,用粗壮的手指在沙地上歪歪扭扭地画着,虽然不成样子,却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