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医术还算顶用,就那死样,见了都来气。”
彦博远没眼看,对着被拖行的背影恶狠狠道,想到他说的话,“竟只有七日的命活……”
“什么?”
彦博远声音很低,云渝没听清。
抬头间,突然看到他肩膀上冒出个黑点。
“啪——”云渝条件反射将黑点打回去。
彦博远一痛,被迫回神。
“怎么了?”
“没、没事,有个虫子。”
云渝抿了抿唇,颤巍巍,“现在没了。”
彦博远神思才回来,云渝又低着头,没能瞧见对方眼里的惊恐。
“一起进去看看将军吧。”
云渝心不在焉,“好、好……”
但眼神控制不住往他肩上瞥。
……
晴朗了没两日的天又开始洒水,闷雷阵阵,水汽弥漫。
夜间雨声不断,床帐帷幔内的水汽仿佛要凝聚成实体,黑压压地堵在鼻腔耳目。
堵得人吸不上来气。
大雨不停歇,雨滴砸落到碧瓦朱檐上,如密集的鼓点,在耳膜处敲击。
云渝感受到四肢仿佛被不可触摸,不可见的无形之物缠绕,强势地将他一路拖拽,拖过密林,拖过湖泊,最后拖行到一处小土包前,那土包底下黑黝黝,像个无底洞,他察觉到身上的无形之物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思考的片刻中,他被包裹着拉入地底。
突然的坠落感让他猛地一颤,骤然惊醒。
拧着眉,在重压下重新感知到四肢百骸。
适才是做噩梦了。
云渝缓过气,费力地睁开双眼。
不甚清醒的眸子里麻黑,起身时被腰间横来的臂膀拉回,复又倒回褥子中,云渝无声笑了下。
缠这么紧,可不得做噩梦,还当是什么,原是被彦博远缠住了。
把手搭在微凉的手臂上,有一搭没一搭戳捏着玩,睡意全无,眼前也清明了些,得以看清帐内的情形。
呼吸一滞,差点惊呼出声。
纵使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也被吓了一跳。
委实、委实是太多了……
又多又密,直将人如茧般缚住。
云渝捂嘴堵住惊呼,只有惊没有惧,腰间臂膀冰凉如玉,激起一片寒凉战栗。
连日照顾谢期榕,都照顾出条件反射了。
他颤巍巍摸到彦博远的鼻下。
一股气息慢慢地拂过指尖,云渝蓦地放松。
还好,有气。
彦博远长眉微蹙,不满怀中人的动作,双臂箍紧,寻着味儿,往云渝脖颈边凑,挺翘鼻尖埋到暖和颈窝处才满意,眉目舒展。
陷入深睡的人一无所知,缕缕黑气归拢回体内,先前还是漫帐子的,如同细小蚊虫在空中浮游的场景立时一散。
睡前留着的灯盏旁飞蛾扑扇着翅膀,豆大的烛光亮色透过床帐,落在云渝眼底,云渝长舒一口气,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梦与现实交替间的错觉。
但他知道,不是。
这场景他许久不曾见过了。
云渝想到成婚后第一次被身边人冰凉的躯体冻醒时候的恐惧。
同寻常夫夫一般,他俩第一次同榻而眠是在新婚夜。
当夜云渝累觉,疲惫不堪,事后清理换被褥都是彦博远这个当新郎做的,新夫郎早早入睡不得见,直到第二日寻常睡下后被冻醒。
那是他人生头一次直面玄异之事,还以为在做梦。
当时还羞涩不熟悉,换成几个月后瞧见的,他指不定第二天醒来和彦博远来一句:
我昨晚上梦到你人凉了。
有了一就有二,二而三四,黑气时而三四条,时而是零散雾气不成形状。
他头一次成婚,夫君就这样,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