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身躯投下的阴影被灯光拉得老长,极具压迫感。
何满君面无表情地站在两米处,目光沉沉,锁定了陈孝雨。陈孝雨下意识后退半步,红肿未消的眼睛有意躲闪。他有问题想问,动动嘴皮,却一个字音都不出来。
何满君率先开口,声音不高,是不容忤逆的命令口气:“行李箱打开!”
这是一年两个月以来,何满君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非常凶,像在审罪犯。
陈孝雨偏偏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像罪犯,他做贼心虚,捏紧行李箱的把手,直接拒绝:“不。”
绝对不可以。里面有他这段时间日积月累,偷偷存下的‘何满君’。要当场翻开,场面简直不敢想,比当众脱光衣服裸奔还让他感到难堪。
“箱子,”何满君重复,语气更重,“打开!”
陈孝雨倔强地站着,一动不动,打算用沉默抵抗。
何满君等他说话,越等心里越毛,他竟然陪着这个小蠢货在机场门口傻站了近两分钟!
最后,何满君耐耗尽了,微一偏头,身后的朗齐立刻上前,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军用匕。
在陈孝雨惊愕的目光中,朗齐手起刀落,用刀柄尾部狠狠砸在行李箱的密码锁上,哐嘡一声响,锁扣应声弹开。
“啊!别动!”陈孝雨急了,扑上去想按住箱子,手腕却被何满君轻而易举钳住了。对方力道很大,捏得他骨头疼,“你们凭什么动我东西!”
“你觉得呢?”箱盖掀开,何满君松了手,视线随意扫过箱内乱七八糟的衣物,最后落在那几封颜色突兀的牛皮纸信封上。
何满君弯腰伸手,陈孝雨比他还快一步拿到手,何满君眸光一沉,半道截胡,野蛮地从陈孝雨手里把东西夺了过来。
这个过程中,有几张照片滑出来,陈孝雨心慌害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何满君暴力撕开信封的封口,袋口朝下,轻轻一抖。近百张照片如雪花,飘飘摇摇荡在地上。总共四个信封,起码四百张。何满君扬了一个,另外三个交给朗齐,让他负责销毁。
陈孝雨闭着眼睛不敢看,听到处理结果后,忐忑地睁眼,脸颊烧了起来。
太狼狈,太难堪了。
何满君踩过地上的照片,走到陈孝雨面前,皮鞋尖碰到他的鞋尖,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出喜怒:“说吧,什么意思?”
“……”陈孝雨一动不动。
“说话!”何满君陡然拔高音量,吓得陈孝雨肩膀一抖。
“不关你的事。”
陈孝雨盯着满地狼藉的照片,有点心疼,蹲下身想去捡。手还没碰到照片,就被何满君的脚不轻不重地踩住了手指头。
不痛,但羞辱意味十足。
“我的照片,你说不关我的事?”何满君俯视着他,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道:“我可以告你侵犯肖像权。证据确凿。”
“好吧,对不起何先生,我不要了。”陈孝雨抽回手,手背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他不再可惜那些照片,也不再看何满君,用力合上有点烂掉的行李箱,拉着拉杆,转身就想走。
“站着。”何满君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孝雨下意识停脚。何满君走到他面前,挡住去路,视线落在他紧紧握着的手机上,“手机里的,全部删了。现在,我看着你删。”
“……”陈孝雨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何满君并不催促,只冷冷地看着他。僵持了几秒,陈孝雨先败下阵来,他解锁手机,点开相册。
里面有一个单独命名的文件夹。他不想被何满君看到文件夹名,手相当快地点进去,全选,删除。然后,在何满君注视下,又点进‘最近删除’,再次全选,彻底删除。
好了。这下,可以走了吧?
陈孝雨抬眼,何满君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还有吗?”他问。
“没了。”
“陈孝雨,”何满君叫他的全名,“别逼我上手搜。”
“……”
“你烦死了…”陈孝雨真的生气了,气得咬牙,在何满君的监督下,他磨磨蹭蹭从外套兜里摸出一个深棕色钱包。从夹层里抽出最后一张,也是他认为拍得最好看的一张何满君。
何满君一把从他指间抽过来,甚至没细看,当着陈孝雨的面,毫不犹豫地将照片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