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想:太潮湿的话,纸本会湿软,笔墨会晕染,会不大好画吧。
于是他轻轻合上了窗。
第49章
薛婵手中的两支笔来回转换,她将那色彩调了又调。
可无论再怎么提笔,却始终无法画下去。
雨太大了,从淅淅沥沥变得滂沱沉重,将窗棂打得直响。那气势,铺天盖地地仿佛要将整个芳春馆淹没似的。
薛婵长舒一口气,无奈闭眼。
她心不静。
激在窗上的声音无论怎么都忽视不掉,她心有扰,思绪繁多,实在是无法画下去了。
薛婵摩挲着笔身,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笔搁在了笔搁之上。
云生递了杯热茶给她,茶水入喉,起了阵暖意。
薛婵抬眼,看向画屏,屏风后江策倚窗而坐,此时正侧过脸看窗下那花几上的瓷瓶,看得认真而专注。
隔着那山水画屏,他的脸隐约朦胧,只看见了那额间、鼻梁与下颌形成了一条漂亮的线。
同那千翠峰峦般,起伏绵延。
他的衣袍因坐着故而曳地铺展开来,露出霁青纱袍内的长衫。是牙绯色的,由着灯盏照出碎金似的光,于是那洒金与暗纹就格外的轰轰烈烈,锦绣灿烂。
像是幅山水画卷。
山间凌云破空,谷内芳菲欲燃。
薛婵忽然想:或许,这也是三春胜景吧。
馆外的雨好似永远不会停歇一般,那潮湿的水汽悄悄萦在人的身上,是阴郁的,绵延的。
这样斩不断,消不尽的潮湿,总是让人催生许多密密麻麻的,细细碎碎的思绪。
“轰隆!”
一阵雷电做银蛇闪过,震天动地般要劈向芳春馆。馆内一瞬煞白可怖,亮的惊人。
那些所有的黏腻的悸动,一切阴幽情绪都被这惊雷捶得混沌。稀里糊涂骤然混在一起之后便让整个人喘不上气,晕晕的,仿佛慢慢就会沉溺了。
江策的目光从瓷瓶上悄悄移转至屏风,静静地看着屏风后的薛婵。
因着骤雨来,馆内昏暗,故而点了几盏灯。隔着那座山水画屏,不过只是一层朦胧的薄纱,他却觉得隔着万千山水。
好远,远得让人有些讨厌。
或许,方才不该让他们摆上这架屏风。
江策忽地冒出一个念头:若是这雨当真泛滥,当真能不管不顾地涌进芳春馆。
是否,能够卷开那座屏风?
如此,便再也不会有阻隔。他便能清晰地、真切地看清楚她。
这样荒诞的念头一出来,江策只觉一阵可怕厌恶,又自嘲般笑自己当真是昏了头。
他别过头,闭上了眼,好像只要不看见薛婵就能心无杂念。可一闭上眼,反倒更加清楚地听见了窗外的雨声,好似流进了他心里。
许是将入夏,他近来总是觉得莫名浮躁多思,躯壳里仿佛每一处都消磨出了火星子。
他越焦躁不安,这些火星就燃得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