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楼茵掐着手指头数了数,还剩九天。
日落月升星辰现。
闻清衍借着春生剑璀璨的流光阅完了屋内藏书,终于明白闻如危所谓的续命之法究竟是什么了。
换血,以及换骨。
亲子之间骨血相融,他是母亲最好的养料。
在这一个黑暗的夜晚,闻清衍沉默的接受了他的出生只是为了为了给另一人续命的存在。
可是,既然要续命,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他呢?为什么要偏偏在他遇见阿茵,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后才动手呢?
闻清衍忽然很不愿意。
他轻柔摩挲着腕上剑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在此时强行突破生死境。
至少,他不能对她失约。
春生剑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又吐露出不少剑元没入他身体,随后剑镯黯淡了下来,像是在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闻清衍认真说了句谢谢,盘膝坐下开始入定。
那些剑元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属于贺楼茵的气息逐渐在他体内蔓延开,一个夜晚过去,闻清衍感觉到淤堵的经脉似乎被冲开了一条小缝,他尝试调动真元,却只感应到缓慢又微弱的真元流动。
还不够。
不过他至少能感应到时间的流逝了。
闻如危又要来了。
闻清衍重新坐回椅子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生一般,任由闻如危割开他的手腕取血。
只不过,在他临走前,他突然问了句:“闻如危,你的母亲是如何死的?”
闻如危跨出门槛的脚停在半空,好一会才落下,他转过头,目光阴冷,“生老病死的。”
生老病死……生“老病”死?
闻清衍很快从闻如危的表情中推断出了结果,“所以秉烛照夜灯的存在,一开始便是为了延续先闻夫人的生命?”
闻如危不说话,只是目光又冷了几分,看他时像在看一个死物,闻清衍也不在意,继续说道:“那么闻如危,你生下来的意义,是否也只不过是为了延续另一人的生命呢?”
“可先闻夫人不过三十便亡故……”那么他为什么没有沦为牺牲品呢?
闻如危冷冷说:“你的话有些多了,如果你再继续问些不该问的,我不介意给你灌些哑药。”
闻清衍神色平静,“兄长,我就剩八天可活了,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出现,我不想最后的日子还要每天见到我厌恶的人。”
闻如危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想见到你吗?”他巴不得他立刻消失。
闻清衍叹了口气,慢条斯理抓住绸带裹紧伤口,“血我每天会放在门口,你就行行好,给我个清净吧。”
闻如危面露犹疑,不过转念一想这可是一处虚境,就算是生死境强者来了也未必能现的了,便同意了。
“你最好安心认命,少做些无谓的挣扎。”
闻清衍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确认闻如危走远后将门关上,返回屋内继续调动春生剑借给他的剑元去冲撞淤堵的经脉,这个过程漫长有疼痛,青年不得不用力攥紧双拳,指甲深深嵌入血肉里,白皙的肌肤下青筋暴起,就连颈侧的动脉也在突突跳动。
但尽管如此,他仍旧一声不吭。
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不能够对他的太阳失约。
五月,朔州城的天气多变。
一日风一日雨,两日晴后三日阴。
闻清衍在最后一个夜晚,终于冲破了所有淤堵的经脉,见到了夜空中的万千星辰。
九境命师,可窥天道,观未来。
他看到了他的太阳,将拥抱他。
……
半雪峰又下了九日雪,在第十天时,天空终于再次放晴。
贺楼茵这天起得格外早,她换了身喜欢的衣裙,认真梳了个漂亮的髻,留了封信给慕容烟后,便抱着松鼠坐在山门口等人。
可她从清晨等到黄昏,又等到月亮攀上枝头,那个青年依旧没有出现。
姑娘的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得困惑,再到生气。
已经到了约定的日子,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他是不是骗了她的剑不打算还了?
可是他要一把不会听令于他的剑又有什么用?
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姑娘的心焦灼了起来,可她却说不明白她因何而焦灼。
她花了漫长的九天来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想,她也许的确喜欢他。
所以,他如若不来,她便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