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回,我……”
沈百川还想再说,但被路回开口打断。
路回双眼是清醒又平静的,他看着沈百川,神情柔和下来,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亲密的情绪。
“是我让你误会了,抱歉。”
又是一阵沉默。
房间白墙一般的寂静是沈百川一声笑打破的。
“是误会啊。”
沈百川笑了,他抬手按着自己的眼眶,缓了片刻,又叹了一遍。
“是我误会了。”
他抬手的时候,路回才看到他手背上一整片泛着青紫的瘀血,是静脉输液留下的痕迹。沈百川的皮肤白,手背上几个小小的针孔印记都清晰可见。
沈百川平复了心情之后才把手放下来,他眼尾红了一片,但没说话。沈百川低头利落地把桌面上的饭盒收拾干净,又放回袋子里,规整在脚边准备一会儿带走。
他动作间,路回看见他另一只手,上面有同样的青紫。
路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
“你输液了?”
沈百川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嗯了一声,“一直低烧,我去社区医院输了几天消炎药。”
路回又问,“有好转么?”
沈百川看他一眼,“没什么好转,我现在还在烧。”
对于沈百川这类免疫力强劲的年轻人,术后低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路回心里清楚。但他眉头皱起来,难以抑制地忧心。
“你又检查血项了么?”
路回蹙着眉头继续问。
但这一次沈百川没回答他,男人站起身,身量高大地挡住半面墙的光线,把路回罩在阴影里。
沈百川的眼眸比刚才更沉,他唇角惯常挂着的笑淡了,开口道,“查过了,没什么大事。”
路回还想问,但沈百川出声道,声音淡淡。
“多谢,给你添麻烦了。”
“路医生。”
说罢,沈百川视线从路回身上移开,起身走了。
路回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手攀在门边看着沈百川在走廊上快步离去的身影。男人身高腿长,走得很快,比几天前的身形又矫健不少。
路回在心里暗念——
沈百川,沈百川。
但沈百川没有回头,在走廊尽头消失。
路回松了扶着门框的手臂,他明明已经吃饱了饭,但身上却卸了劲。
明明是他亲口说的’误会‘’,还强调了好几次,但为什么在沈百川走之后,路回却感受到失落和沮丧。
两人这次的重逢何止是沈百川所说的四年。
对于路回而言,是跨越生死的十年。和沈百川的重逢,是他梦中的人死而复生。
沈百川的四年。却是他的十年。
路回这几日不回复沈百川的信息,他不是不煎熬,他视线无数次地在聊天的页面上滑过去,却压抑住自己的心情,不让自己点进去看。
路回如今只希望沈百川能够平安健康,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
契合的恋爱对于路回而言太过奢侈。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恋爱中一次次的揪心辗转只会让彼此痛苦不堪。
他和沈百川两人,爱过,试过,磨合过,挣扎过,遍体鳞伤,最后分开。
这么多年过去了,路回仍然记得两人在分手时说过的那些话。那些话不留情面,太伤人了,刻在路回的血肉上,久久不能愈合,留下永久的伤疤。
一场剧痛,留下长久的余震。
年轻的恋人常许诺天长地久,但人间事总是事与愿违。
路回已经不年轻了,他明白这个道理。
路回被沈百川好好爱过,在他的爱里度过了最好的年华。路回对他是感激的,感谢他教会自己去爱,去依赖。但在他从这段感情中抽身之后,路回曾一度陷入艰难的境地,学会一个人生活这件事并不容易。
结果沈百川现在回来了,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以为我们和好了’就想把路回重新要回来,好像分手复合对他来说都是一句话的事。这太不公平,路回接受不了。
路回慢慢走进值班室,他垂着头,双手撑在桌子上。他瘦得很,伶仃的蝴蝶骨在背后把刷手服撑起两个尖,显得人有点可怜。
值班室的门被人拉开,脚步声走近。
路回还以为是同事,他快收拾好心情,刚直起身子,却被人大力攥住了手腕。
路回转眼,现还是那张轮廓锋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