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她不必再避人耳目地混在军中,而是有了堂堂正正的身份。造化将她摆在这儿了,后面的路如何走全凭她自己。
大军开拔时,荣相府的人才匆匆忙忙赶至,追了好些路才拦住了靖安公主。
赵嘉容有些不耐,压低声音道:“传个话。舅父当以大局为重,当断则断。”
言罢,她便勒紧缰绳,驾马扬长而去。
……
这一路走得很急,全程随军,比上一回去接瑞安还要快上一些。一路经过各大州县,皆未作停留。
抵达凉州时,刘肃已接到急报,整顿好了三军,只待正式的调令。
神策军此次的主将是皇帝临时提拔的一个生面孔,一路上对靖安公主客客气气。见凉州刺史出城迎接,他退开半步,将主位留给了公主。
刘肃熟络地行礼问安,上前去引公主下马。
“你既已收到圣谕,便知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那些繁文缛节的章程便不必了。”赵嘉容一面下马,一面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缎卷轴递给他。
刘肃不敢大意,接过圣旨,朝京城的方向郑重地拜了拜。
“赫达的人现下在何处?”她不等他站直,便问。
刘肃低声答:“如公主所料,并非回逻些城,而是往于阗的方向去了。臣已派万余人马快马加鞭前去支援。”
她又问:“安西呢?”
刘肃答:“仍是按兵不动。”
赵嘉容哂了一声:“这算盘打的。吐蕃人会甘愿被他当枪使,由着他坐享渔翁之利?”
“公主英明,吐蕃军行军迟缓,似有犹疑。”
“那就是没谈拢。”她转头往城里去,“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开拔。”
翌日一早,万余人的队伍,经凉州后扩充至数万人,浩浩荡荡地向西北进。
……
于阗城。
一连往庭州去了数封急信,皆杳无音讯,便知庭州的救兵恐怕来不了了。
谢青崖立在城墙上往远处望去,良久收回目光,转身拱手道:“殿下,斥候打探到十里外有八万吐蕃军逼近,此前的千余人不过是试探。眼下形势未明,援兵难至,还请殿下撤离于阗。”
赵嘉宸对此很是不忿。本是功成身退之时,怎么如今就变成了仓皇逃难?在这黄沙里辗转折腾了这么些时日,若再失了于阗,到头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不甘心。
谢青崖劝了他两句,也就不再分心管他了,转头去仔细部署,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此番攻下于阗本就是取巧,人马并不多,不足吐蕃军的半数。
突然而至的吐蕃大军和失联的庭州军,都意味着这是一场有阴谋的战争,似乎必败无疑。矛头所向或是于阗,或是大梁,亦或是太子……总之情形不明,且敌在暗,我在明。
谢青崖捏了捏拳,用力到指节白。他脸颊上的伤口结了痂,脸色沉肃时隐隐透出几分狠厉来。
久经战乱的于阗城百姓们嗅觉敏锐,早已隐隐察觉出不利的形势。整座城镇在经历了短暂的喜悦之后,再次进入时刻紧绷的防备状态中。
……
子夜时分,敌军趁着夜色动了袭击,守城的将士早有准备,然面对源源不断、攻势迅猛的敌军,不免独木难支。
百姓们躲在紧闭的屋舍内,纷纷抄起了锄头。
谢青崖一身盔甲,伏在城墙头,下令命副将率五百先锋军开路,护送太子殿下突出重围。
刀光剑影连绵不休,先锋军前赴后继,自敌军左翼薄弱处奋力撕扯开一个口子,成功突围,疾奔向远方漆黑的夜幕。
吐蕃军中引了一阵骚乱,随后中军调拨了一大队人马去追适才突围的梁人。
谢青崖在高处看得分明,去追截太子的吐蕃人马皆是阵前的精锐,且人数不少,势在必得。
吐蕃人大军压阵要目的不是攻城,而是另有所图。
“将军,吐蕃人追上去了!是否要派人支援太子殿下?”此刻问话的是神策军中护送跟随太子而来的一名小将。
说话间,有敌军自云梯攀爬上城墙。电光石火之间,谢青崖长戟一挑,正中那敌军的胸腹。
鲜血喷洒而出,溅了一脸血腥。
那小将尚在等回复,刀光血影里,只闻谢大将军轻飘飘地落下两个字:“不必。”
“将军!若太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
谢青崖懒得再听下去,转身投入激烈的近身战斗之中。
敌军的攻势自调拨人马后,似乎有减弱的趋势。但寡不敌众,大梁军的防线也渐渐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