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容广袖下的柔荑隔着衣袍在谢青崖肩背上轻轻画着圈,闻言低垂着眼道:“母后恐怕并不愿意见我,舅父若要问安,还是亲去一趟吧。”
荣相怎么也想不通母女之间、嫡亲的姐弟之间为何会闹得如此僵。若太子失势,秦王做储,公主又怎能不依附同胞的皇弟?料她迟早有一日会低头,如今便纵她胡闹罢了。
“初八老夫人做寿,你外祖母盼着你过府来热闹热闹。”他言罢,也不等公主应答便撂下车帘,吩咐车夫驾车启程。
赵嘉容望着远去的马车,冷哼了一声。那位疼宠嫡孙入骨的荣老夫人一向不待见她。盼着她去寿宴?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车轮滚滚而去之音由近及远,谢青崖裹在衣裳底下脸都憋红了,听见车走了,忙不迭扯开罩住头的衣袍。
他正欲起身坐直了,又被公主伸手按了下去。
他僵着身子顺从地伏下去,扭过头面向公主,瞥见她下颌紧绷的弧线。
“真死了?用刑太重?”他忍不住问。
公主垂下眼眸望着他,摇了摇头,嘴唇无声翕合:“陛下。”
昨夜王永泰用刑逼供,张舍人撑不住昏了头,‘脏水’泼到了皇帝身上。
皇帝迟迟不曾动手,是想借由太子之手粉饰此事。谁曾想太子偏要借此事中伤靖安公主,逼得张舍人开了口。
“初八……”赵嘉容一面盘算着日子,一面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谢青崖的肩背。
“下月初八。”他下意识接了句。
公主指尖顿了下,经他一提醒才忆起下月初八是自个儿的生辰,一时间有些失神。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公主三年前的生辰。
一晃整整三年了。
他们和离那日,便是在公主那年生辰的前夜。
……
靖安公主自出宫建府以来,在朝中积威愈广,生辰宴也办得愈来愈热闹。
那年生辰宴前一日,公主府上上下下皆忙着操办公主的生辰宴,一早便有琳琅满目的贺礼送至府上。陈宝德拿着册子一笔笔仔细登记,妥帖地记录在册。至晚间入公主内寝,朗声报出送礼人和与之对应的礼品,念给公主过耳。
翌日恰好并无早朝,这夜谢青崖顺理成章地披着薄薄的单衣入公主内寝。
他自陈宝德边上擦身而过,垂眸瞥了两眼礼品册。这几年公主颇费了些心思经营人脉,这些贺礼提前送至府邸的,多半是明日生辰宴不便亲至之人,其中有不少地方任职的官员。至于所送贺礼无非是些金银珍宝之类的俗物。
他径直绕过榻前的如意丝锻屏风,便见公主正湿着青丝坐在榻前,闭着眼任身后的侍女为她绞头。
陈宝德念礼品册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过来,其间夹杂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她未睁眼,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三年之约近在眼前,白纸黑字上仅剩一旬时日,两人却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一如往常。
他未接话,兀自褪了外袍上榻。
侍女为公主绞干了满头的青丝,放下了榻边的轻纱幔帐,吹熄了屋内的灯火,只余榻边一只红烛燃着昏黄微弱的烛光,随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陈宝德礼品册念了一半,也审时度势地收了声,退下去了。
公主掀开锦被躺进去,如往常那般勾手扯了扯谢青崖的衣襟。他便会意低头吻了下来。
三年朝夕相处,数此事最为默契十足。
炙热的亲吻点起一簇簇火苗,一寸寸将她点燃。她闭着眼沉浸在一浪掀一浪的情潮中。
烛光昏黄,隐隐约约在幔帐上映出交叠的人影,缠缠绵绵,仿佛心也紧贴在一处。
偶然间,她触到他手指上裹着的薄薄一层纱布,不由睁开眼瞧了眼,轻喘着问:“怎么弄伤了?拉弓蹭伤的?”
瞧着还是新伤,倒也并不如何严重,想来是校场上习武弄的。
谢青崖闻言却不声不响地收回了手,不肯告诉她这伤是赶制木弓太急躁而留下的。
白日要上值,那只弓是他傍晚秉着烛,一刀一刀雕出弯弓玲珑曲折的弧线,又对着公主平日临的字帖,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地在弓壁内侧刻出她的名讳。
三年之约近在眼前,简直火烧眉毛。他从未觉得日子过得如此之快。
陈宝德提前了大半个月开始操办公主的生日宴,谢青崖则提前了一整个月来雕那只弓,直至公主生辰前夜才完工,只待明日生辰宴上赠予公主作贺礼。
他对这把弓寄予厚望,盼着它能传达十二分他的心思,谁曾想压根儿没能派上用场。
“库房里有枚和田玉的玉韘,明日叫陈叔取来给你。”公主不闻他应答也不恼,收回视线,兀自又道。
“好。”他低低应了句,转而又吻住了她微张的朱唇。
芙蓉帐暖,一室旖旎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