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在风中回荡,宿放春策马来到她近前,从腰间取下一把短剑,递到了虞庆瑶面前。“给你,留着防身。”
虞庆瑶微微一怔,宿放春又迅疾低声道:“你也要保护自己。”
她明白了宿放春意指何人,伸手握住那冰冷的剑鞘。“好,我明白。”
“保重。”宿放春只抛下这一句,再不多言,一夹马腹,战马扬鬃长嘶,如离弦之箭奔向前方。
虞庆瑶紧握短剑,目送那一骑绝尘而去,红缨在灰白天地间划过一道艳亮的轨迹。
在势如惊雷的呐喊声中,铁蹄踏过冷硬的泥土,向着远处的兖州城奔腾而去。兵车隆隆,架着黝黑的火炮沉重地碾过大地。
忽一阵寒风卷过,阴云翻涌,城楼上排满的弓弩手与火铳手已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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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南城,宿宗钰登上角楼远眺。铁甲森森,骑兵如浪潮涌来。当熟悉的将旗映入眼帘,他瞳孔骤然收缩。
将旗招展,宿放春在左右副将的簇拥下,身披铁甲,同样望向这一方。
“小公爷……他们果真让宿小姐充当先锋了!”甘副将先是一惊,继而愤怒地紧握火铳。“这是明摆着用她的命来开路!”
宿宗钰的目光紧紧锁在那面将旗之下,号角声中,战鼓震动三下。宿放春身侧的副将提枪上前,厉声高呼:“兖州全城听着,陛下仁慈,再三宽容等待至今。今日尔等若还不愿开城投降,火炮之下全城尽毁,不出半日必将被夷为平地。”
城上将士紧攥武器,屹立如松。
“他们的军需也已消耗大半,一旦将毁了兖州,就毫无所获。不到万不得已,褚廷秀不会真正下令夷灭全城。”宿宗钰迅疾说罢,霍然举起了右臂。
他的双眼还盯着远处那个身影,语声微颤,却又坚决。“弓箭手听令。”
甘副将愣了一下,但还是随即厉声大喝:“放箭!”
数不清的弓箭如暴雨般覆压而下,遮天蔽日,呼啸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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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兖州城下的队伍早有准备,数百名手持盾甲的卫兵集结如城墙,挡住了凌厉的箭雨。
“宿小姐,陛下有令,一旦对方失信不愿投降,必须全力进攻!”又一波箭雨如注,副将神色急切。
宿放春紧盯远处的城楼,扣住缰绳寒声道:“跟我上!”
盾甲兵如涨潮般迅疾向前蔓延,无数士兵在箭雨侵袭之下,推着巨大的冲车朝着城墙奔去。
一声巨响,撕裂天空。宿放春在疾驰之间回首,火红的光焰冲破寒凉,挟风雷之势呼啸而去。
中路军在庞鼎的指挥下,竟已率先朝着兖州城楼开了火炮。
“宿宗钰!”她提着长枪,嘶声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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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陛下不是说城内的人早已做好准备,会开城投降吗?”中路大军尽数压上的时候,庞鼎的手下不解地问。
庞鼎扬起下颌,望着硝烟弥漫的城楼:“若是有心归顺,怎会等到现在还没有举动?恐怕原本就是虚与委蛇,有意拖延。我们只管攻城,休要上当。”
又一面令旗挥下,火炮轰鸣,数不清的铅弹飞射如雨,重重地撞击着烟尘中的城墙。
城楼上的一排火铳兵被碎石击中,顿时头破血流。宿宗钰正欲下令火炮反击,忽听身后脚步杂沓凌乱,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他本能按剑回身,一群原本应该守着垛口的将士却已拔刀扑来。
刀锋映着惨淡天光,晃人眼目。
“你们——”话音未落,凛冽刀风已扑面而至。
宿宗钰拧身疾退,长剑仓啷出鞘,格开最先劈至的一刀。金属剧烈碰撞,迸溅出几点火星。
惊呼与怒吼霎时炸响,甘副将在另一侧望到了这边的混乱,当即带着手下上前扑救,然而更多的士兵在千户的带领下冲上城楼,拔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赵千户也反了!拦住他们!”
嘶吼声中,两拨将士猝然厮杀在一处,刀光剑影纵横交错,原本井然有序的防守顷刻崩乱。
城下,庞鼎勒马驻足于护城河外,望着宿放春的先锋军源源不断地冲向前方。
“将军,城头内乱!”副将声音急促,指着硝烟中的城楼,“时机千载难逢,我们要不要趁机——”
“不要掉以轻心。”庞鼎抬手制止,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钉在那片混乱的城楼。他看见宿宗钰的身影在叛军围攻中左支右绌,也看见更多守军不知所措,建制已溃。
就在此时,宿放春高举长枪,清叱声响彻阵前:“架云梯!攻城!”
令下如山。无数云梯轰然架上城墙。
忙于厮斗的守军仓促应战,哪里还能挡得住来自迅猛的进攻?
炮火纷飞间,宿宗钰和甘副将已被数名守将合力压制,明利的刀剑架在了脖颈之侧。
“开城门!开城门!宿宗钰已被我们擒住,我等愿意归顺万岁!”城楼上,一个浑身浴血的守将嘶声大喊。
宿宗钰和甘副将还在挣扎,却被人强行拖拽着,消失在城楼之侧。
“谁都不能杀他!”乱军之间,宿放春大声疾呼,长枪横扫,荡开零星抵抗,纵身跃上城头。
她身后的先锋军如潮水般涌上,迅速占领了南城楼。猩红的宿字将旗在硝烟中猎猎扬起,压倒了原本飘扬的守城旗帜。
中路大军聚集于护城河畔,庞鼎勒马凝望,紧紧蹙眉。
“将军,宿小姐已登城!”副将急声道,“我们要不要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