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
烈日高悬,照得白棠的影子极其瘦削。
她双手反绑跪在地上,只等午时一到,便与一家十几口在阴司重聚。
她身后不远处,一名青年官员正端坐于上,目光钉在左下方的日晷上,纹丝不动。
他皱眉问道“师爷,日晷坏了。”
师爷忙不迭凑上去察看,片刻后抹着汗回禀“大人,日晷……没坏。”
云城的城令赵永成心里却像压着把火。
他眯眼再瞧日晷,忽而神色一顿,像是忽想通什么,低低一笑,当即摆手“行刑!”
师爷吓得腿一软“大人!未到午时处决犯人,有违朝廷律例,会罚俸三年啊!”
“三年?”赵永成心里一抖。
他的俸禄,一文都舍不得被别人伸手拿去。
师爷本还想说——若论重,则连大人自己的头都可能保不住——但他太了解这位父母官上任一年,不知百姓冷暖,却对各路孝敬与每月俸银看得比命还紧。
就算他说“砍头”,赵永成八成也只会当耳旁风。
何况云州九城皆被蛊气笼罩,就算京都真想来摘他的头,也未必有人敢来。
最终,赵永成横眉一摆“那……再等一会儿。”
师爷松了口气。
赵永成从怀中取出一面传声镜,对着那头懒懒道“午时未到,不能杀。”
说完,他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斜眼瞧了白棠一眼。
“师爷,你去看看,她是不是睡着了。”
师爷走过去,果然见白棠垂着头,像是昏沉地打盹。他眼珠一转,露出一口黄牙,俯身道
“白棠?”
白棠睁眼,抬头望向他。
师爷顺着她的目光,下意识抬头,只见万里无云、天光清明。
他叹道
“人要死的时候,总舍不得挪开看天的眼。贪生怕死,人之本性。”
又压低声音“不过,你想活,其实很简单——把杀害王掌柜在内的三十几条人命的真凶供出来,路就还有。”
说罢,他再度抬头,似乎还想从晴空里参出几分玄机。
片刻。
白棠忽道“师爷,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师爷点头。
“那你也看到了——你头上有字——”
“npc”二字尚未出口,师爷已不耐烦地截断“我看到你不想死,你想活——对不对?”
两人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白棠呆呆望着他,一脸惊恐。
师爷见她仍盯着自己脑袋,仿佛看到什么不祥之物似的。
他却以为她在装傻吓人,又惶恐又恼羞,脖颈一紧,立刻破口大骂“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棠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恼怒,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师爷头顶那一抹黄的字迹。
忽然觉得脑后肌肉像被人狠狠一拽,猛地抽跳了一下。
紧接着——
嗡嗡声自耳膜深处炸开。
仿佛有看不见的电流在颅内缠绕、劈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