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假装有孕,撺掇“侍卫”杀他的那些夜里。
可是,又有些不同。
她做戏的本事似乎更好了些,演得情真意切。
夜半被他扰醒,乍然见到他,她该露出惊恐,仿佛见了鬼的神色才对。
可自始至终,她没流露出丝毫畏惧。
这可恶的小女人是不是以为在梦里?
梦里,人也会撒谎吗?皇帝不由怀疑。
思量间,他手上力道不知不觉松了些。
女人扭扭细腕,挣脱他。
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朝床里躲,而是亲昵地朝他怀里挪了挪。
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在她小腹:“我不敢告诉外公,本也害怕告诉阿娘,没想到,阿娘看出来了,还许我留下这孩子。”
阿浓说什么?
她,她真的留下了他们的骨肉?
姜远走后,她并未喝落胎药?!
这怎么可能?
隔着薄薄的寝裙,皇帝宽大的掌在微微发颤。
也许是她演得太真切,感染到他,也许是他终未完全死心,心底还藏着奢望。明知她很可能像从前一样在骗他,皇帝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竟开始相信她的话。
皇帝不敢用一丝力,指腹、掌心轻触她柔软的衣料,小心翼翼摩挲着她平坦的小腹。
这里真的孕育着他期盼已久的孩儿吗?
沉浸在梦境里,程芳浓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仍自顾自说着与在紫宸宫时相似的话。
“孩儿的乳名,我都想好了,若是女儿,便唤作悦儿,若是男娃,便叫怿儿,我会努力做个好阿娘,让孩儿快快乐乐长大。倒是你……”程芳浓忽而抬眸,望着只能辨清大致轮廓的俊脸,有些犯难,“你别总来梦里扰我好不好?”
迷迷糊糊意识到,这话会让男人不高兴。
程芳浓熟稔地环住他脖颈,在他薄唇侧轻啄了一下,嗓音低柔,语气却有些娇纵:“只许在想孩儿的时候,偶尔入梦。”
她倦得很,掩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推了他一把:“你走吧。”
言毕,她背过身去,面朝里侧,合上眼睫继续睡。
皇帝望着她,受宠若惊,阿浓主动亲他?
他抬起手,指腹落在她亲过的地方,心口有久违的暖流涤荡而过,莫名将那些坚硬的、带刺的郁气带走大半。
可是,阿浓怎会主动亲他呢?她只有在想利用他的时候,或是被他逼迫的时候,才会如此。
皇帝无暇细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孩子究竟还在不在。
悦儿,怿儿,她连乳名都想好了。
所以,孩子会不会真的还在?
皇帝稍稍掀起衾被,想看看她腰腹。
虽然他刚已触摸过,那里与从前一样平坦袅娜,可他还是想亲眼看看。
刚掀开些许,程芳浓下意识攥住衾被边缘,将衾被扯回身上,掖好。
她眼睛也没睁,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还是不懂心疼人,本宫不要你了。”
闻言,皇帝愣住。
继而,哭笑不得。
原来,她不仅以为在做梦,更以为梦到的是“侍卫”!
难怪她会主动亲他,大抵意识模糊,记忆出了岔子,以为她还在笼络他。
没关系,那温柔的一吻,总是落在他唇边的。
皇帝凝着她睡颜,眼睛一眨不眨。
人在梦里,是不必骗人的,她都要赶“侍卫”走了,更没必要骗他这个“侍卫”。
皇帝几乎笃定,孩子真的还在。
失而复得的喜悦从眼底溢出来,他恨不得将人揉进骨缝里去,再不分开。
他躺下来,从身后搂住她,紧紧箍在怀中。
这让程芳浓不舒服,她扭扭身子,没挣脱,脑中仅剩的意识,使她不悦地哼了一声,随即由着他,在男人臂弯里睡熟。
皇帝毫无倦意,他眼眸熠着星辉,凝着数月未见的睡颜,忍不住将挺直的鼻尖埋入她松软的墨发间。
熟悉的馨香,熟悉的触感,分别以来,他第一次捕捉到踏实感。
空荡荡的心口,有什么滚热的东西重新塞回去,四肢百骸重新涌动起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