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未曾亲近,终于如愿以偿将人搂在怀中,皇帝怎能不心猿意马?
可她腹中怀着孩儿,他不能放纵。
万一吓着她,令她厌恶着恼,她又改了主意,不要孩子了呢?
皇帝苦笑着,不得不松开她,起身去屏风外冷静良久,方才平复。
他已全然忘记,自己来时带着怎样的怨怼,脑中设想过多少往她肚子里塞小皇子的粗暴情景。
该走了,皇帝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
真想待到日出再走,让她睁开眼,清晰地看到他,她震惊的神情该会有多灵动,多惹人怜爱。
可她大抵不会有丝毫久别重逢的喜悦,只会有再次失去自由的惊惶。
她会心软留下孩子,是因为那份诏书吧?
毕竟,她连在梦里都不想见到他,断无可能是为了他才留下的。
浓烈的喜悦,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绚烂过后,轻而暗淡的灰烬在他心口沉积,皇帝感到一丝丝落寞。
尽管不愿承认,但皇帝骗不了自己。他根本不像放手时表现得那般大度洒脱,相反,他比自己想象中更贪心。
她肯留下孩子,已是意外之喜,可他想要的,要比这些多得多。
皇帝默默环顾她生活的地方,这里还没有紫宸宫一半大,但收拾得干净雅致,白日里应当是一间很明净漂亮的屋子。
忽而,他目光掠过什么,顿了顿。
不远处的琴案上,摆着的是幽篁?
离宫时,还是他逼着她带走的。
她明明不喜欢弹琴,更不稀罕他送的琴,为何会带来别庄,还摆在日日能看到的地方?
皇帝疑惑不解,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趁着夜色出来,与姜远会合。
姜远望望那静谧的别庄,又打量他好几眼,忍不住问:“你好像消气了?与程姑娘说清楚了?你没伤害人家吧?咱们是不是该回京了?”
皇帝顿住脚步,一句也没回应,倒是问起旁的:“姜远,朕记得你说过,到青州之前,她悄悄买过落胎药。那次,她为何没喝下去?”
“这……”姜远还真没细想过,眼下努力回想,他如实应,“当时程姑娘把丫鬟支开了,屋里只她一人,她是要喝的,但不知怎么的,药碗摔碎了,丫鬟说再去煎药,被她拒绝了。”
“许是不小心打翻了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姜远困惑。
皇帝沉吟半晌,想想姜远的话,再想想今夜阿浓说的话,忽而想到另一种可能。
那时候,阿浓大抵还不知道诏书的事,可她已经舍不得打掉他们的孩子了。
姜远离开前,她道出那一句叮嘱,是不是已经打算留下孩子,独自抚养?所以才不让姜远告诉他?
为什么她会心软?
今夜,见到他,她以为是在梦中。
可是,梦里见到她,她似乎一点儿也不诧异,甚至待他很亲近。
“你别总来梦里扰我好不好?”
皇帝回想起她这句犯难的嗔怪。
显而易见,她在梦里也不想见到他。
可是,她分明也在告诉他,她时常梦见他!
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会不会,离开京城以后,阿浓也时常想起他,并未将他忘掉?
这人一会儿拧眉,一会儿失笑,精神状态很堪忧,姜远看得一头雾水,心里发毛,扬起手臂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大半夜的,别露出这样古怪的表情吓人成不成?”
有些事,暂时想不通,但也不急。
情况已比他来青州前想象的,要好太多。
他与阿浓,来日方长。
这一次,这一世,他都不会再放手!
皇帝清清嗓子,收敛心神,淡淡吩咐:“明早朕要见见谢太傅。”
阿浓腹中怀着他的骨肉,他早晚要接她们回京,不如趁他还在青州,将谢家的事一并解决。
请谢家入仕途,倒不全是为了阿浓。
谢太傅年事已高,谢蒙和族中其他同辈,资质皆是平庸,唯有一个谢慎,看起来倒有几分不同,但也不到让他格外惜才的程度。
他是看重谢家在士林中的清名。
父皇都没做到的事,若他做到了,便能让天下读书人看到,连谢太傅也认为他是天命所归的明君。
当初改朝换代,归隐的不止一个谢家,皇帝求贤若渴,很希望天下有才德之人抛却成见,各展其能,与他一起开创一个他少年时设想的盛世。
清早,谢蒙父子照例来谢太傅处请安,却发现屋里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