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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乡遇故知六(第1页)

邀请来得意外。

周五下午的手语课结束后,田老师刚宣布下课,王蓉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回头,看见周文站在教室后门边,背着那个总是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王蓉,有时间吗?想跟你讨论一下你上次提到的研究计划。

她的第一反应是紧张——周文是研究生,是读书会的领读人,是被张教授欣赏的学长。而她,只是一个说话还带着乡音的大一本科生。但周文的表情很自然,像是真的在邀请一个平等的对话者。

好……好啊。她收拾好书包,跟了上去。

他们没去教室或图书馆,而是沿着校园西侧的小路慢慢走。这是王蓉平时很少来的区域,路两旁是高大的银杏树,叶子已经全黄了,在午后的阳光下像一片片金箔。风吹过时,叶子簌簌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软的,几乎没有声音。

你上次说暑假想回家做田野调查,周文边走边说,脚步不紧不慢,具体计划是什么?

王蓉跟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能看见他说话时微微侧过来的脸。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在他肩上,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我想……访谈村里的女性。她努力让声音平稳,像我姐姐那样的,四五十岁的,还有更年轻的。想了解她们的生活,她们怎么看待自己的处境,有没有什么……没说出来但很重要的话。

用口述史的方法?

嗯。但不知道怎么开始。她实话实说,直接问‘你幸福吗’太傻了。问太具体的,又怕冒犯。

周文停下脚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完整的银杏叶。叶子是完美的扇形,边缘有些干枯的卷曲,叶脉清晰得像地图上的河流。

你看这片叶子。他把叶子举到阳光下,如果我只是远远看,只知道它是黄的、是银杏叶。但拿近了看,能看见每一条叶脉的走向,看见边缘的缺损,看见阳光透过时哪些地方厚哪些地方薄。

他把叶子递给王蓉。她接过,指尖能感到叶片干燥而脆弱的质感。

做口述史也是一样。周文继续往前走,你不能一上来就问大问题。要从最具体的、最日常的细节开始。比如——

他掰着手指数:一天的时间怎么安排?最累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最放松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家里谁管钱?大事谁做主?最近一次开心是因为什么?最近一次哭是因为什么?有什么东西是别人不知道但你很珍惜的?有什么话是一直想说但没机会说的?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钥匙,轻轻叩击着王蓉记忆里的门。她想起姐姐的时间表:天不亮起床做饭,送栓柱上学,下地干活,中午赶回来做饭,下午继续干活,晚上做饭、洗碗、洗衣服,等所有人都睡了才能歇口气。最放松的时候?大概就是每天傍晚去溪边坐的那十五分钟。

这些问题,她轻声说,像在拼图。

对。周文点头,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幅拼图。外人可能只看见完整的图案——‘农村妇女’‘沉默’‘勤劳’——但我们要做的,是把拼图一块块拆开,看每一块的形状、颜色、磨损程度,看它们是怎么拼在一起的,有没有哪一块放错了位置,或者本来该有却缺失了。

他们走到一个小人工湖边。湖很小,水很清,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和几尾红色的鲤鱼。湖边有张长椅,周文示意坐下。

我下个月要去陕西,他说,目光落在湖面上,做一个关于留守妇女社会支持的调查。你知道她们最缺的是什么吗?

王蓉摇头。

不是钱,不是劳力,是说话的人。周文的语气变得认真,丈夫在外打工,孩子在学校,公公婆婆可能隔着一代人。她们每天说最多话的对象,可能是家里的鸡鸭,是田里的庄稼。有些话,跟鸡鸭说没用,跟庄稼说更没用,但憋在心里会霉。

王蓉的心被触动了。她想起姐姐。姐姐有说话的人吗?母亲?但嫁出去的女儿,很多话不能跟母亲说,怕她担心。村里的姐妹?但各自有家,说了怕传闲话。丈夫?那个沉默寡言、只知道干活喝酒的男人,可能根本不是倾听的对象。

所以你在做的研究,周文转向她,可能比你想的更重要。你不是在‘收集材料’,你是在提供一种倾听。对那些可能很久没有人认真听她们说话的女性来说,有人愿意花几个小时,不评判、不打断、只是听,这本身可能就是一种……疗愈。

疗愈这个词让王蓉愣了一下。她从没想过研酒可以有疗愈功能。在她看来,研究是解剖,是分析,是把活生生的痛苦变成冷静的知识。

但我还是研究者。她说出疑虑,我有我的目的,我要写论文,我要用她们的故事……

这就是伦理问题。周文承认,我们确实在‘利用’她们的故事。但关键是怎么‘利用’。是剥削式的——拿了故事就走,写成论文评职称,然后忘记讲故事的人?还是共建式的——让讲述成为讲述者自己理解生活的过程,让研究结果尽可能回馈给她们,哪怕只是让她们知道‘有人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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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起了一阵微风,吹皱了倒映的银杏树影。几片叶子飘落水面,像金色的小船,随波轻轻晃动。

我可能做不到那么完美。王蓉诚实地说,我第一次做,肯定会犯错。

谁不是呢?周文笑了,我第一次做田野,问一个阿姨‘你觉得村里重男轻女吗’,她直接站起来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她生了三个女儿,被婆家欺负了半辈子。我问得那么直接,像在撕她的伤疤。

那后来怎么办?

我在她家门口等了两天,每天去,不说话,就帮她把晾在外面的玉米收进屋里。第三天,她让我进门了,给我倒了碗水,说:你要问啥,问吧。但别用那些词,什么重男轻女,我听不懂。你就问我日子怎么过的。

这个故事让王蓉感到一种真实的温暖。研究不是高高在上的访谈,而是人与人的相遇,需要耐心,需要尊重,需要放下那些自以为是的学术傲慢。

暑假回家,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她忽然问,如果遇到问题的话。

当然。周文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把你家村里的电话也给我一个。万一有重要资料,我可以寄给你。虽然可能慢,但比没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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