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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雪花碱（第1页）

李万财那罚银，在张氏手中尚未捂热，便被毒蛇盯上了。不过半日，柳家管事那张堆满假笑的脸便出现在了张府门口，身后跟着两个护院。

“夫人，大喜啊！”柳管事拱着手，语气却不容置喙，“我家小姐听闻府上喜事，特命小人前来道贺。只是”他话锋一转，三角眼里精光闪烁，“府上先前周转，从柳家钱庄借的那三百两应急银子，连本带利，如今也该清一清了。您看，这罚银刚到手，是不是”

张氏搂着儿子，脸色煞白。她当然知道这是柳家的报复，报复她赢了官司，更报复苏浅宁当众打了柳家的脸！

三百两！这几乎是罚银的大半！可柳家势大，钱庄借据白纸黑字，她咬着牙，颤抖着点出三百两银子。

银子离手的瞬间，张氏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柳家的獠牙，已经彻底亮了出来。

这天，葛老来雪参堂找苏浅宁，“姑娘！姑娘，快跟我去看看，我们用曲辕犁翻地尽然挖出一条水沟，老头我呀觉得这水沟有点问题，特来找姑娘去瞧瞧。”

“水沟？走，葛老我们去看看。”

两人前后到了流民区，苏浅宁蹲下查看，现竟是盐碱！

“盐碱？制盐？”苏浅宁瞬间想到了一个主意——教大家制盐！

苏浅宁用了三天时间，简易的滤池、蒸池已经初具规模，此时的棚户区就是一个小盐场，苏浅宁将制作方法演示并授予大家，此时老葛头带着几个流民，正小心翼翼地将结晶池边沿凝结的盐花刮下，装入粗麻袋。

县令周砚的马车就是在这时，带着一路烟尘，仓促地停在了盐场外。周砚跳下车，官袍下摆沾满了泥点，手中紧紧攥着一份盖着鲜红官印的文书。

“苏姑娘！”周砚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和愤怒，“柳家！柳家动用了户部的路子！这是刚到的批文！”

苏浅宁放下手中正在调试的过滤草帘，接过文书，白纸黑字，盖着户部清吏司的大印，措辞冠冕堂皇：“查寒州流民私盐场，工艺粗陋，杂质甚多，恐有害民生！特令，即日起至开春新盐引核前，暂停产盐，待工艺改良，验收合格后，另行定夺。”

“暂停产盐？”老葛头手中的刮盐板当啷落地，“这这盐场刚有起色，全指着这点盐活命啊！不能停啊！”

“不能停？”周砚苦笑一声，指着文书末尾一行小字，“看看这个！柳家拿到了额外的官盐配额！他们掌控着寒州官盐铺子，盐引告罄是假，借官家之手掐死我们是真！”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指节瞬间红肿，“柳金魁这老匹夫！好狠的手段！”

盐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轻飘飘一纸文书，彻底浇灭。没有盐，就换不来粮食，换不来过冬的柴火，换不来活下去的希望！

“姑娘，怎么办？”青黛紧紧抓着苏浅宁的衣袖。

苏浅宁的目光越过绝望的人群，越过那些简陋的盐池，投向远处那片灰白色滩涂。那里，盐碱化严重到了极致，地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积雪般的白色结晶，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葛老，随我去那边看看。”苏浅宁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

老葛头不明所以，跟着苏浅宁走向那片灰白地。脚下是龟裂的硬土，踩上去咔嚓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苦涩的碱味。

苏浅宁蹲下身，手指直接插入那层厚厚的白色结晶中。触感不是盐粒的颗粒感，而是一种更加细腻、甚至有些滑腻的粉末感。她捻起一撮，放在掌心仔细观察。结晶呈细小的片状或针状，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

老葛头也学着她的样子，捻了一小撮，犹豫了一下，伸出舌头极其轻微地舔了一下。

“呸！呸！”老人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浑浊的老眼呛出了泪水，“苦！又苦又涩！还有点烧舌头！姑娘，这不是盐！这是毒土吧？”

苏浅宁却没有吐，她也用舌尖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掌心的白色粉末。一股强烈的、极其复杂的味道瞬间冲击着她的味蕾，先是尖锐的苦涩，紧接着是浓重的咸味，最后是一种灼烧般的刺激感在舌尖蔓延开。

她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这和之前逃亡时遇到的盐碱滩是一样的！

“不是毒土！是天然碱！纯度极高的天然碱！”她站起身，指向这片广袤的灰白色滩涂。

“碱？那是什么？能当盐吃？”老葛头茫然地重复着。

“不能吃。”苏浅宁摇头，但眼中燃烧的光芒越来越盛，“但比盐，更值钱！”

她不再解释，快步走回盐场。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指挥几个流民，从洼坑打来几桶浑浊的水，又搬来几块粗糙的石板，在避风处架起一口大铁锅。

“生火！把水烧开！”苏浅宁命令道。

火焰舔舐着锅底，冷水很快翻滚起来。苏浅宁亲自用木瓢舀起一瓢滚烫的开水，然后走到那片灰白色的碱滩边，将开水猛地泼在厚厚的碱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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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

一阵剧烈的反应声响起！白色的碱霜在滚水下迅溶解、翻腾，冒出大量气泡！一股更加浓烈、甚至有些刺鼻的碱气弥漫开来！

苏浅宁用木棍搅动着，很快，那泼水处便形成了一小洼粘稠的、浑浊的褐色液体——碱卤水！

她小心地将这粘稠的卤水舀入一个粗陶盆中，端回铁锅旁。铁锅里的水已经烧得滚开，苏浅宁毫不犹豫，将陶盆中粘稠的碱卤水，缓缓倾倒入沸腾的开水锅中！

更加剧烈的反应生了！浑浊的碱卤水与滚水混合、沸腾，锅里的水瞬间变成了浑浊的乳白色，如同劣质的豆浆！大量絮状的沉淀物翻滚着、凝聚着！

“姑娘！这这是?”老葛头看得心惊肉跳。

苏浅宁没有回答。她拿起一个用细麻布缝制的简陋滤袋，罩在另一个空陶盆上。然后，她拿起长柄木勺，将铁锅里翻滚的、浑浊的液体舀起，缓缓倒入滤袋中。

乳白色的液体穿过麻布滤袋，流入下方的陶盆，颜色变得清澈了一些。而滤袋里，则留下了厚厚一层灰白色的、湿漉漉的糊状沉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