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激烈的风。刚刚暴雨用人防汛之时,王府的人都?躲在暗处。此刻雨停了,却有许多健壮的人,步履匆匆,踏着积水大?步走?来。
秦莺莺闭上眼睛。
一阵剧痛猛地?从头顶传来。有人狠狠地?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扯过来,掷在水里。哗啦一声。秦莺莺一下破了功,惨叫一声。
大?红的插花撒在水面上,娇生惯养的黑发全都?浸在了脏水里。
王大?人带着几?十家丁赶来,肥硕的脸上,胡须剧烈颤抖着。他目眦欲裂,揪着秦莺莺的头发,怒吼道:“贱蹄子!你干了什么!”
秦莺莺全身湿透,坐在脏水里,吓得手都?
在抖,好容易才睁开秋水可怜的大?眼睛,努力摆起惯常的表情:“妾,妾对您一片真心…只是让几?个亭子楼阁给那些老弱避水罢了,圣上也会记您的善名的……”
“仔细撕烂你的嘴!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王大?人啪啪两个大?耳光甩在秦莺莺脸上,抽得她眼前嗡一下黑下去,
“你跟那街道司的泥腿子说了什么?!”
坏了!他知道!
秦莺莺哭得梨花带雨,几?乎喘不?上气来。她太年轻了,也太天真,经历过最严重的挫折也只是阿姨的叱骂。做了再多心理?准备,真到了这一刻,没顶的恐惧仍然淹没了她。
说个什么夫人,小姨娘吃青春饭,今年也才十八罢了。
王大?人剧烈喘息着,思及自己多年祖业,大?脑一片空白,无论如何解不?了这口恶气。旁边的小厮自然极有眼力见?,递过一根木棒来。这棒子沉甸甸的,垫实了一下,能要人命。秦莺莺紧紧闭住眼睛。王大?人狠狠地?扬起手来,手中?棍棒就要打下——
哗啦!
秦莺莺没等到命定的死?。却听到一个重物溅落在眼前的水里,耳畔炸响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秦莺莺睁眼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白羽没入地?下二尺,将王大?人的手,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咣!!
在杀猪般的嚎叫声中?,眼前王府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了。
王家
一群浑身脏污的壮汉鱼贯而入,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顷刻间就把这?一群人围得严严实实。他们浑身湿透,气息悠长略显疲惫,但是双目凶光毕露,人人身上蒸着滚滚的煞气。手中刀兵半旧,血光冲天。
这?是一队洛阳禁卫军。
王大人的手被钉在脏水里?,鲜红的血漫进水波之?中,痛得他浑身发抖,肥肉打着波颤:“啊…啊啊…”
墙头,慢慢跳下一个?拿弓的人来。
王大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乍痛过后?,满头冷汗,从嗓子里?滚出两个?字:“刘昭!”
街道司刘昭瞪他一眼,蹲下身,将一件大氅披在秦莺莺身上,将秦莺莺扶起来:“秦夫人。”
秦莺莺坐在脏水里?,浑身湿透,呆愣地看着刘昭布满污泥的脸。那手搭在她腕上半寸,能借力,又只有指尖微触,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她在冰水里?待的太久了,竟觉得那指尖温度灼热,几乎要烫到她。她紧紧地握住那只手,站了起来。
这?么多士兵围着,王大人却迅速冷静了下来。多年朝堂耕耘,自有他的城府。身后?家丁连忙帮他去?解那白羽箭。他抖着胡须,慢慢地咬着牙,鼓着腮帮,死死地盯着刘昭身后?的秦莺莺:“贱蹄子,你想死不成?”
刘昭一跨步挡在秦莺莺身前?,遮住他的视线,怒道:“还在逞威风!我们在街道防汛时,在洛河抗水时,你都在哪里?!秦夫人心怀大义,救了无数百姓,你反倒要害她!”
“私杀妻妾,该当何罪?你脑子里?可有羞耻二字?!”
“该当何罪?”王大人冷笑道,“王家四世?三公?士族,乃当今淑德娘娘母家,就算本?官有错,也当是圣上来治我的罪!你又算什么?”
“是谁给你的胆子,因与姨娘通奸,就敢在洛阳城里?私调禁卫军,谋害一品大员?!”
这?几句话间,就把这?事定了性。刘昭自暴雨开始就不分日夜的忙碌着转移民众,治水报信,此刻一路疾驰赶来,拖着疲惫的身体,气得脑子发昏:“你……”
“是吗?”
一个?青年平静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所有人脸色骤变!
王大人一个?哆嗦,竟然?扑通一下,坐进了积水里?。
秦莺莺不明所以地回头张望,看见层叠的军士分开,从中走出一个?玄袍带冠的男人。也一样是全?身湿透的。
正是大宇天子,周乾归。
周围的家丁小?厮何时见过这?种架势,连忙脸色惨白,哗啦啦跪了一地。
周乾归对着秦莺莺笑着勾勾手:“秦夫人,来,站近些。”
秦莺莺小?步挪过去?,小?心翼翼地站在周乾归身边,周乾归对她笑一笑,看起来竟没什么架子,后?退了半步,和她并?肩:“别怕。”
旁边的近侍上前?一步,怒斥:“王廉大人!见陛下圣驾,竟散发架坐,成何体统!”
王廉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脸色迅速地灰败下去?,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疼的满脸是汗,用尽全?力试图爬起来。奈何身体肥胖,一只手还钉在地上,根本?吃不住力,试了两次,竟然?都跌坐了回去?,坐得水花四溅。
周乾归没有任何表示,就盯着他。众人围成一圈,几十双眼睛,观赏着他在水里?扑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