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觉得,在荀羿面前可以不用顾及那么多俗世目光。
因为荀羿有能力把那些目光都阻隔住。
但这种念头很可怕。
她明明是个应该独自撑起一个家的人,怎么可以突然生出这种妄念呢?
所以,在这个夜晚,在这一刻,她,舒婉秀,做好了准备。
她要不顾及俗礼,不顾及矜持一次。
她要亲眼看着,或亲耳听着,得到一个答案。
做足了准备后,舒婉秀眨了一下眼,极其认真地问:“您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今日杏花婶娘来说媒,我没有直接同意吗?”
这句话吐出时,舒婉秀觉得胸口缩紧得快爆炸了。
因为过度紧张,她甚至身体轻摆了一下。
果然是与说媒的事有关,果然是要开口拒绝了。
荀羿伤神的想。
为什么会拒绝呢?
在舒婉秀进屋那一小会儿他就思考过。
是聘礼不够丰厚吗?也对,确实有些差了,她值得配上更好的。
或许他该想想办法,再凑些钱加买一支金簪,把一支凑成一双。
总感觉不对,也可能不单单是聘礼的问题。
她可能觉得铁铺的进项不够,担心日后的温饱。
也对,确实要担心。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担心以后的吃穿用度是很正常的。
或许他该想想办法,把铺子移到县城或者府城去,多赚些钱。
还有什么呢?
荀羿想着自己的缺点弱点。
或许她是觉得自己太无趣了,话语太少。
或许她是觉得自己只会打铁、打猎,只有一身蛮力。
荀羿的想法从未如此活跃过。
千头万绪闪过间,看到舒婉秀身体轻轻一摆,似是站立不稳。
他条件反射般伸手虚扶了舒婉秀一把。
多么想这样站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多么想拒绝的话晚一点听到……
可拖延不了太久。
见舒婉秀站稳了,荀羿违心地回答:“想知道。”
舒婉秀是挑起话头的人,这一刻反而将唇紧抿住。
接下来的话说出来,荀大哥神色会变吗?
会的,一定会的。
或许他会难以接受,或许他会很吃惊。
或许他会觉得自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异想天开……
舒婉秀紧紧捏着拳头,话到嘴边,她多么想退缩。
但是……
亲事不成,两人日后定然要避嫌了。
或许他们再也不会有这样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舒婉秀心有些钝痛。
说吧,说吧。
或许会有些难堪,可她真的想看到荀羿最真实的反应,而不是经过陈婶娘或别人粉饰后的话语。
她把两只拳头都捏到最紧,问:“您请杏花婶娘来说媒时,有没有想过守义应该如何安置?”
“我不会弃养他!”在荀羿开口前,舒婉秀先抢答了。
“我兄嫂临终前曾托孤,我亲口答应了,所以我一辈子都不会弃养守义。”
“他是我兄嫂唯一的血脉,我也不能给他改姓。”
舒婉秀知道自己把话一下子抖落出来很没出息,但让人一字一句拒绝,又何尝不难堪呢?
所以最后关头,她突然转变,把话题的主语权握在了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