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在田埂间缠绵,陆劲洲已经把拖拉机开到了大队部门口。车斗里整整齐齐码着昨天从公社农机站换来的零件——一包锃亮的轴承、几根厚实的皮带,还有一桶黄油。
铁柱蹲在车头前,“哐当”一声拧开水箱盖,探头往里瞧了瞧,眉头皱了起来:“这水垢积得够厚,得好好洗洗才行。”他转头冲大牛喊了一嗓子,“去家里拿点醋来,要陈醋,劲儿足!”
大牛挠了挠头,撒腿就往家跑,不多时就捧着个沉甸甸的醋瓶子回来了。铁柱拧开瓶盖,把棕褐色的陈醋一股脑倒进水箱,又掺上几瓢井水,这才动了拖拉机。机器“突突突”地轰鸣起来,排气管里冒出带着酸味儿的热气,飘散在晨雾里。
“这土法子真管用?”苏念棠刚从卫生所过来,被这股子醋味勾得停下脚步,满眼好奇。
“管用。”陆劲洲正拿块破布擦着手上的油污,抬眼答道,“醋能把水垢融掉,洗完换上新水,机器降温才能更顺畅。”
话音刚落,李婶就从豆腐坊那边急匆匆地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慌色:“念棠,不好了!压豆腐的那块榆木板裂了道缝,压出来的豆腐干松垮垮的,根本达不到礼品装的标准!”
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麻烦。那块压豆腐的木板是老榆木做的,厚实又坚硬,用了快一年都没出过岔子,偏偏赶在订单最紧张的时候裂了。
苏念棠心里一紧,连忙跟着李婶往豆腐坊赶。进了门一瞧,果然,那块厚重的榆木板中间裂了一道指宽的缝,虽然还没彻底断开,但已经没法压实豆腐包了。早上刚压好的两板豆腐干,摸上去软塌塌的,一看就不合格。
“得赶紧修!”王大娘伸手摸着裂缝,急得直跺脚,“要是耽误了交货,咱们的招牌可就砸了!”
“修哪有那么容易?”李婶愁眉不展,“重新找块榆木做新板,至少得两天功夫,这两天的产量咋办?”
陆劲洲跟着进来,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番裂缝,沉吟片刻,开口道:“不用重做,能补。用铁箍把裂口箍紧加固,暂时先用着没问题。”
“铁箍?上哪儿找铁箍去?”春草在一旁急声问道。
“编织小组做手提包的模具上有。”陆劲洲站起身,语气笃定,“拆几个下来应急,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这法子简直是雪中送炭。春草立刻拔腿往编织小组的活动室跑,没一会儿就抱来四个从铁皮模具上拆下来的铁箍。陆劲洲拿起铁箍,比着木板的尺寸,用锤子轻轻敲打调整弧度,随后把铁箍紧紧套在木板裂口的两端,又用螺丝牢牢固定住。
“试试吧。”他把补好的木板重新放回压榨架上。
李婶半信半疑地放上豆腐包,压上沉甸甸的青石。木板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却没有继续开裂。等揭开压板时,众人都松了口气——压出来的豆腐干方方正正,紧实有度,完全符合标准。
“太管用了!”李婶拍着大腿笑起来,“还是劲洲脑子活络,这办法真是绝了!”
一场小危机算是化解了,可苏念棠心里却隐隐有些不踏实。她看着那块箍着铁箍的木板,又望了望院外正在检修的拖拉机,忽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大队里的这些生产工具,大多用了有些年头,小毛病层出不穷。平日里修修补补还能对付,可万一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整个生产链都得跟着停摆。
中午吃饭时,苏念棠把这个顾虑说了出来。老周会计放下手里的筷子,叹了口气:“我早就琢磨这事了。咱们现在摊子铺得大,豆腐坊、编织小组、风车、拖拉机,哪一样都离不了。可添置新工具既要花钱,又要指标,难啊!”
“那就把功夫下在平时,定期检修维护。”陆劲洲放下碗,沉声说道,“就像这拖拉机,每月彻底检查一次,现小毛病立刻修,别等拖成大故障再忙活。”
“这个我和大牛能负责!”铁柱立刻拍着胸脯接话,“机械这块我俩门儿清!”
“编织小组的工具我来管。”王大娘也应声,“剪子、尺子、模具,我每周挨个检查一遍,保准不出岔子。”
“豆腐坊的家什我全包了!”李婶紧跟着表态,“锅碗瓢盆、木桶压板,该修的修,该换的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竟当场凑出了一套完整的工具维护方案。苏念棠越听眼睛越亮,这可不就是现代企业里的设备管理思路吗?虽然形式简单朴素,但核心的道理却是相通的。
“咱们不如弄个工具台账吧。”她趁热打铁提议道,“每样工具归谁负责、啥时候检查、上次修了哪里,都一笔一笔记下来,这样心里才有底。”
老周会计一听,立刻起身去屋里翻账本,脸上满是干劲:“这事交给我!记账我最拿手!”
说干就干。下午,红星大队的第一次工具大清查就热火朝天地展开了。
豆腐坊里,李婶带着几个妇女仔细清点工具:三口大铁锅、五个杉木木桶、十二个豆腐箱,还有压榨架、熏炉……每一样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有破损的当场登记。两个漏水的木桶,先用桐油糊住漏洞,账本上特意标注了“待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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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织小组的活动室里,王大娘和春草正整理着一堆编织工具:二十把剪刀得磨刃,五把尺子刻度模糊了要重新描画,三十个模具要逐个核对尺寸。春草还现几把蒲草梳耙的齿断了,赶紧记下来,等着陆劲洲帮忙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