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言:“民妇知道,可民妇也想为自己伸冤,民妇走到今日,也是事出有因。”
一旁老太太见此,咬牙切齿,好笑道:“你这贱人,太后娘娘面前,你竟如此恬不知耻!我往日怎不知,你竟是这等下贱之人,倒是我错看了你!”
对此,顾希言并不辩驳。
一旁却有太监小心提点,对老太太道:“国公夫人,噤声。”
那太监嗓子尖细,声音并不大,但却让老太太瞬间变了脸色。
她自然明白自己失态了,忙道:“是臣妇失礼了,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皇太后显然面色不喜,不过还是略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之后却问顾希言道:“你说你有苦衷,如今尽可道来。”
顾希言听此,便往前一步,深深地拜了皇太后,这才道:“太后娘娘,民女出身小官之家,虽不及国公府,但原也是清白人家,因昔日婚约,嫁入国公府,和国公府六郎原本也是琴瑟和鸣,可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夫君战死沙场,不见尸骨,民妇守寡两年,心如槁木,谨守妇道,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谁知民妇娘家却遭遇不测。”
说着,她将自己娘家种种一一说出,说到伤心处,自然是泣不成声。
皇太后也是不曾想她竟说出这么一番来,又听她娓娓道来间,言语清晰,口齿伶俐,自然平添了几分好感。
她叹了声:“你变卖嫁妆救父兄,实在是孝心可嘉。”
一旁老太太神情忐忑起来,这些事要说起来,她终究不够厚道了。
这时就听顾希言继续道:“民妇只是一个寡妇罢了,无权无势,自然无法帮衬嫂子和侄子侄女,幸好有府中老太太出手相助,赠了银两,这才让民妇安置下娘家寡嫂。”
老太太没想到她这么说,有些意外她竟然为自己说话,不过也略缓了口气。
皇太后:“既如此,那你又有何为难?”
顾希言便继续说起三太太,将三太太往□□迫自己的种种都一一说了,说到动情处,甚至落下泪来。
她低低地伏在那里,哭着道:“民妇孤立无援时,万幸得三爷出手相助,给民妇撑腰,才不至于被婆母欺凌,民妇感念三爷之仗义,纵然身为节妇,也愿意抛下一切,服侍三爷,只求太后娘娘恩准。”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皇太后听着,感慨地再次看向自己那大外孙子。
却见偌大一男儿,竟仿佛眼圈都红了,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女子,竟是挪不开眼。
她好笑,叹息,但也没法。
她便看向一旁的老太太:“国夫人,顾氏提及自己被婆母欺凌,可有此事?”
老太太自然是尴尬,勉强笑着道:“娘娘,国公府中诸事繁琐,臣妇早就不理家中琐事,倒是不知,回头细细问问便是。”
皇太后颔首,道:“若只是府中婆媳间的是非,原不是我们外人论得了的,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总该有个善了,如今你我既聚在一处,还是商量下,怎么圆满了着这件事。”
至此,老太太便是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少不得应承着,点头称是。
皇太后:“依你看,此事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只好道:“太后娘娘,承濂年纪不小了,臣妇原也催着,他该成家了,如今他动了这个念头,臣妇自是欣慰,至于如今这一桩——”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顾希言:“还得请太后娘娘示下。”
此时的陆承濂正深深地看着顾希言,她依然跪着,背脊纤细柔弱,可是就在刚才,她说出的那些话,倔强而直白,是他想都没想到的。
他已经试着将所有的罪责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可是她竟这么说。
他注视着她良久,终于缓慢地收回眼,他望着这两位老人,道:“皇外祖母,祖母,孩儿已经说过,可带着她远赴沿海,三五年内不会返回京师,只是还得请诸位长辈做主,给她一个名分,这样才能得个名正言顺。”
“名分”这两个字,他咬字很重。
要给她名分,要求一个光明正大,这辈子,要做夫妻。
他再次看向她,却见此时她也在看他。
含泪的眸子水濛濛的,略咬着唇,是满心的依赖和一往情深。
他便觉血液上涌,攥着拳,望着她的眼睛,他一字字地道:“我们情投意合,这一生必要做夫妻,白首偕老。”
顾希言听着这话,便觉,值了,一切都值了。
会有忐忑徘徊,也会怕他辜负了自己,但至少此时此刻,他可以坦荡地说出这句话。
太后听此,和老太太对视一眼。
显然,这小娘子一番话,说得大孙子热血上涌,上头了,非得要娶才行。
而此时一对年轻男女眼神间的脉脉深情,更是让人心生不忍。
默了半晌,太后轻叹了一声:“年纪轻,没经过事,遇到点事便容易着性儿,也是难免的,如今只说这件怎么善了。”
老太太听此,知道太后的意思,显然是要成全了。
她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也没法,无奈地看了一眼顾希言,道:“她若要就此随了承濂,也不是不可,只是若就此上了我陆氏的名册,她先嫁弟,后随兄,传出去白白让人笑话,如今只能委屈一些,侍奉在承濂身边,待过些年,要她改名换姓,以妾的名头入册。”
顾希言依然跪着的,听这个,便看了老太太一眼。
那是随便扔出一块饼子打发叫花子的神情。
于是顾希言便想起往日她的所作所为来,突然心里就一股子恼。
她太最重名声,可自己会把这名声击碎,她疼爱陆承渊,可自己不会为陆承渊守着了,她盼着陆承濂撑起国公府未来几十年,可自己要陆承濂为自己痴迷,要他非自己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