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哪怕是民间,像哀家这个年纪的长辈,早便已经儿孙绕膝,哪儿像哀家,只能羡慕旁人子孙满堂。”
裴玄琰一句让崔太后的感叹破功:“倘若母后闲着无趣,朕可以去宗亲之中,挑选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抱来给母后解闷儿。”
崔太后一噎,恨铁不成钢道:“哀家是为了解闷儿吗?哀家是让你,和如琢抓紧时间。”
“何况,琰儿你如今是帝王,肩上挑的,便是整个天下,若是一直膝下无子,将会影响到江山社稷稳固。”
“只要你能让哀家抱个孙儿,哀家也懒得管你,所以今日,忙完了政事后,必须去储秀宫留宿,不可再怠慢了如琢,听见了吗?”
先前承光帝在位时,大臣们担忧的是皇帝沉溺于美色。
而到了裴玄琰这儿,却来了个两级反转。
当皇帝不好美色时,前朝后宫又开始担心,皇帝将会后继无人。
裴玄琰已然失去了所有耐心。
豁然起身,“儿臣另有政事处理,先行告辞了。”
也不管崔太后在后面叫唤,裴玄琰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气得崔太后险些一口老气没提上来。
一旁的嬷嬷忙上前为她顺气。
薛如琢更是体贴上前,为崔太后斟茶安抚:“凤体要紧,太后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崔太后缓过了这口气儿,欣慰的握住了薛如琢的手,语重心长的拍拍她的手背。
“如琢,你是个好孩子,哀家一早便知,你是最适合待在这宫里的。”
“哀家这儿子,打小便倔得跟一头驴似的,皇帝不主动,作为妃子便要主动。”
“多去他眼前转转,了解他的喜好,慢慢打动他的心,哀家知道琰儿是个什么性子的,一旦他爱上了你,便会恨不得将全天下都捧到你的面前。”
在言语之间,崔太后在画饼的同时,又隐射了威胁:“如今这后宫,便只你一人,你要争气,你的肚子更要争气。”
“若是久久生不出皇长孙,哀家便也不得不考虑其他人选,当然,哀家还是更喜欢,皇长孙是来自于薛家的血脉。”
“毕竟你的父亲,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哀家自也希望,裴、薛两家血脉能有结合。”
“昨夜哀家为你制造了机会,可你没把握住,这回,可莫要让哀家再失望了。”
薛如琢低眉顺眼:“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不用崔太后说,薛如琢自然是比任何人都希望,能生出第一个皇长子。
如此,她在后宫的地位才是真正的不可动摇。
*
裴玄琰归心似箭的回了勤政殿。
但刚到殿外,他便敏锐的发现了异样。
“陛下万安。”
在宫人们跪了一地时,裴玄琰却没有瞧见本该守在外头的邱英的身影。
扫视了一圈,才在一株樟树下,发现了邱英的身影。
他此刻立在窗边,侧着身子,两只手各搭在双刀的刀柄之上。
却难得的是,收起了自沙场带出的肃杀之气。
而仔细看便会发现,他所站的这个位置,很是微妙。
看似像是借着葱密的树叶来遮挡阳光,实则,却更像是用自己的身子,来遮挡住从密密丛丛的树梢间,透出的斑斑驳驳的光影。
以此,不会惊到此刻倚靠在窗边小憩的人儿。
直到宫人的跪拜,邱英才发觉皇帝回来了,忙大步往前,单膝跪下,“陛下。”
裴玄琰并未发现窗棂之后的身影,只单手负后责问:“朕让你守在门口,你倒是会偷懒?”
邱英并未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认错:“末将知错,请陛下责罚。”
“罢了,闻析可醒了?”
裴玄琰只想着快些见到闻析,也懒得去责罚人了。
只是邱英的表情有点奇怪,“闻小公公是醒了,不过……”
裴玄琰见他支支吾吾,当即便觉察不对劲,不等邱英说完,便迈开了长腿,一把推开了殿门。
几乎是一眼,便瞧见了暖榻之处,拿着本书册。
明明已经手累得,来回换了好几次,但依旧坚持以书册来遮挡阳光的许方信。
以及,斜靠在引枕之上,阖目养神,昏昏睡着的闻析。
这样一副乍一看,竟是颇为岁月静好的画面,却是在一瞬间,刺痛了裴玄琰的神经。
尤其是,当裴玄琰发现,闻析虽然是睡着,但面上的表情却是很放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