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后的黄土坡总算褪去了最后一丝寒意,田埂上的草芽窜得有指节高,养猪场的十头小猪仔也长了分量,拱着圈门哼哼叫,聂红玉蹲在圈边,手里攥着把拌了野菜的玉米面,看着小猪们抢食的样子,嘴角忍不住翘起来——这是她去年秋收后换来的猪仔,如今每头都比来时重了二十斤,再过两个月就能出栏,到时候队里不仅能分肉,还能留两头做种猪,日子眼看着有了盼头。
“红玉,快听听!队部的喇叭又响了!说的啥‘尼克松访华’,听着像天大的事!”张大妈拎着半篮刚割的嫩苜蓿,踩着田埂跑过来,手里还攥着片从公社贴的宣传单上撕下来的纸,纸边皱巴巴的,上面印着“中美关系正常化”几个黑字,她凑到聂红玉耳边,小声说,“我家那口子去公社送饲料,听王干事说,这‘访华’一完,政策怕是要变了,以后搞生产能松快些!”
聂红玉直起身,往队部的方向望——老远就能看见那只生锈的铁皮喇叭挂在老槐树上,电流声“刺啦”响了一阵,传来公社通讯员的声音,带着点激动的颤音:“全体社员注意!重要新闻!美国尼克松总统访问中国,中美双方表联合公报……公社通知,即日起,允许各生产队结合实际搞副业,展集体生产,改善社员生活……”
“美国?那是啥地方?比公社还远吗?”二队的李大叔扛着锄头路过,听得一头雾水,却敏锐地抓住了“搞副业”三个字,“搞副业?是说能多养猪、多做咸菜了?”周围的社员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要是能搞副业,我家那点余粮就能换点钱了!”“红玉之前做的五香咸菜那么好吃,要是能多做些,说不定能卖到公社去!”你一言我一语,春风里都透着股憋了许久的盼头。
聂红玉心里也动了——她早想着把养猪场扩大些,再把五香咸菜做成规模,只是之前怕触“资本主义尾巴”,一直没敢提。现在公社明确允许搞副业,这不正是机会?她刚想跟张大妈细聊,就看见公社的自行车顺着土路过来,车后座绑着个帆布包,是汤书记的车。
“红玉!忙着呢?”汤书记下了车,把自行车靠在猪圈边的木桩上,帆布包往肩上一搭,笑着走进来,“这猪仔养得不错啊,比上次来胖多了,看来你这饲养法子管用。”聂红玉赶紧擦了擦手上的玉米面,递过个小板凳:“汤书记,您坐,刚拌的饲料,您看看这配比,掺了点苜蓿,猪爱吃还长肉。”
汤书记接过饲料看了看,又蹲在圈边看小猪抢食,点点头:“你这脑子活,做啥都能成。今天来,是给你带个好消息——公社刚开了会,上面说了,尼克松访华后,政策要进一步松动,允许生产队搞集体副业,不用再怕‘割尾巴’了。咱们公社想让你们红旗队带个头,你是个干实事的,有啥想法?”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聂红玉心里,泛起层层涟漪——她早就在小本子上记了副业计划,只是没敢拿出来。现在汤书记主动提,她赶紧从兜里掏出小本子,翻到折角的那页:“汤书记,我想了两个方向:一是把养猪场扩大,现在十头猪不够,想再添二十头,建两个新圈舍,用猪粪肥田,还能给炊事班提供肉食;二是把五香咸菜做成集体加工,咱们队的芥菜多,社员也会腌,做成坛装的,说不定能卖到公社供销社,换点钱买饲料、添工具。”
汤书记接过小本子,看着上面画的圈舍草图、咸菜坛子的数量,还有饲料配比表,眼睛一下子亮了:“你这计划想得细!扩大养猪场需要的木料、水泥,公社给你批;咸菜加工需要的陶坛,我让供销社给你留着,按成本价算。只是有个问题——饲料够不够?二十头猪一天要不少玉米面。”
“够!”聂红玉赶紧说,“去年秋收咱们多留了五十斤玉米面当饲料,我还跟张云生商量,想在村西的荒地上种点苜蓿、南瓜,专门当猪饲料,不用占好地,还能改良荒地。咸菜加工的话,社员们都愿意出力气,腌菜的盐我跟供销社王姐打过招呼,能按月供应。”
旁边的张大妈也凑过来:“汤书记,我们都支持红玉!养猪、腌咸菜都是实在事,能让大家多挣点工分,还能吃上好东西,比闲着强!”李大叔也放下锄头:“我会盖圈舍,新圈舍我来带头建,不要额外工分!”社员们越聚越多,听说要搞副业,都兴奋得很,七嘴八舌地说“我会腌菜”“我能割饲料”,连之前总躲着的钟守刚,也站在人群后,眼神里透着点羡慕,却没敢多嘴——李秀莲倒台后,他在队里更没威信了,只能看着聂红玉牵头干事。
汤书记看着热闹的场面,笑着拍了拍聂红玉的肩膀:“红玉,你看,人心齐,泰山移!公社选你们红旗队带头,没选错。你放心干,有啥困难随时找我,公社就是你们的后盾。记住,要搞出样子,让其他队学学,咱们公社的日子,得靠实干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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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汤书记,聂红玉拿着小本子,跟张云生、张大妈、李大叔在炊事班开了个小会,把副业计划拆成了三步:第一步,先盖新圈舍,李大叔带五个壮劳力,三天内把地基打好,木料下周从公社拉回来;第二步,组织妇女腌咸菜,张大妈负责教新手,每户出两个陶坛,统一在炊事班后院腌,聂红玉管盐和坛子;第三步,张云生去公社对接饲料和销路,确保猪长大了能卖,咸菜能换钱。
“红玉,咱们腌的咸菜真能卖到供销社?”二队的李婶有点不放心,她之前腌的咸菜只敢自己吃,从没卖过东西。聂红玉笑着拿出之前换肥皂的例子:“李婶,咱们的咸菜比普通咸菜香,王姐上次尝了还想要,只要做得好,供销社肯定收。到时候换了钱,咱们给大家多分点工分,还能给小石头买块新橡皮。”小石头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听到“新橡皮”,眼睛一亮:“妈妈,我要带花纹的橡皮!”逗得大家都笑了。
柳氏听说要搞副业,也来了劲头,从屋里翻出个旧木盆:“我这盆以前腌过萝卜,干净得很,明天我也来腌咸菜,给你们搭把手。”聂红玉赶紧拦住:“娘,您年纪大了,别累着,在家帮我看小石头就行,腌菜的活我们年轻人来。”柳氏却不依:“我身子骨好着呢!能帮一点是一点,咱们家能有今天,多亏了你,现在能搞副业,我也高兴。”
接下来的几天,红旗队像上了弦的钟,处处是忙碌的身影。李大叔带着劳力在村西荒地挖圈舍地基,铁锹挖得“咚咚”响,汗珠子滴在土里,很快就湿了一片;妇女们拎着陶坛聚在炊事班后院,张大妈手把手教怎么放盐、怎么压菜,坛子里的咸菜码得整整齐齐,透着股清香;张云生从公社拉回了木料,还带回来好消息——供销社同意收咸菜,一斤给两分钱,猪长大了能卖给公社食堂,一斤给五毛钱。
聂红玉也没闲着,白天在圈舍和咸菜坛之间跑,晚上在油灯下记台账,把木料用量、盐的消耗、社员出工情况都写得清清楚楚。有天晚上,她翻到陈教授的笔记,看到里面写着“咸菜可晒成干,易储存,能卖更远”,赶紧记下来,打算等第一批咸菜腌好,试试晒成咸菜干,多一条销路。
这天傍晚,聂红玉正在给小猪喂新拌的苜蓿饲料,沈廷洲的信寄到了。柳氏拿着信,手都在抖,拆开一看,里面说“部队提干考察快结束了,要是通过,就能申请家属随军”。聂红玉看着信,心里暖烘烘的——搞副业不仅能改善队里的日子,说不定还能为以后随军攒点本钱,等一家人团聚了,就能把陈教授教的手艺用到更宽的地方。
“红玉,廷洲说啥了?”柳氏凑过来,眼里满是期待。聂红玉笑着把信递给她:“娘,廷洲说提干快成了,以后咱们能去部队住。”小石头也凑过来,指着信上的“随军”两个字:“妈妈,随军是啥意思?是不是能天天见到爸爸了?”聂红玉点点头,把儿子抱起来:“是,以后咱们就能天天跟爸爸在一起,还能给爸爸做五香咸菜吃。”
窗外的春风吹进院,带着咸菜的清香和猪仔的哼叫,暖得像裹了层棉。聂红玉看着忙碌的社员、笑着的娘俩,还有圈里壮实的小猪,心里满是踏实——年的春天,不仅有尼克松访华的政策春风,更有靠实干挣来的希望。她知道,只要守住这份人心,把副业搞起来,红旗队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她和沈廷洲的团聚也不会太远。
第二天一早,聂红玉在队部的黑板上写下“副业进度表”:“圈舍地基已完成,木料到位,明日开始盖顶;咸菜已腌o坛,下周可出坛;饲料地已种苜蓿,月底可收割。”社员们路过看到,都停下脚步看,有的还掏出笔抄下来,脸上满是期待。钟守刚路过,看了一眼黑板,没说话,却悄悄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自己再也拦不住聂红玉,拦不住红旗队越来越好的日子。
汤书记再来视察时,看到盖到一半的圈舍、满院的咸菜坛,笑着说:“红玉,你们这度,真是给其他队做了榜样!等咸菜卖了钱,我给你们申请个‘先进生产队’的奖状!”聂红玉笑着点头,心里却有了新的想法——等养猪场和咸菜加工走上正轨,她还想试试种黄豆做豆腐,把陈教授教的手艺都用起来,让队里的副业越来越多,让大家的日子越来越红火。
夕阳西下时,聂红玉坐在圈舍边,看着小猪们慢悠悠地吃着饲料,手里攥着沈廷洲的信,心里默念:“廷洲,你放心,我会把家守好,把队里的副业搞起来,等你回来,咱们一起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样子。”春风吹过,带来远处社员们的说笑声,那是属于年春天的希望,也是属于她和红旗队的,越来越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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