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透窗纸,慕清绾就起身了。她没叫宫人,自己系上外袍,指尖碰到袖口那道干涸的血痕时顿了一下,随即放下手。
昨夜密室里的话还在耳边。白芷说南疆有穿白裙的小女孩在种海棠,谢明昭说要一起走到她藏身的地方。这些事都得办,但她先要做另一件事。
她走向大殿。
谢明昭已经在路上等她。他没穿龙袍,只一身素色常服,看见她来了,伸出手。她把手放进去,两人并肩走。
朝臣们已经站定。她站到殿前,开口就说:“减赋税,兴水利。”
话音落下,有人立刻出列。是个老臣,胡子抖,声音更大:“祖制不可违!仓廪空虚,若再减税,国库何以为继?”
旁边一人接话:“此策看似惠民,实为收买人心,动摇国本。”
又有人说:“女子干政,不合礼法。”
慕清绾没看他们。她转向谢明昭:“陛下可愿与臣妾同行一趟?去看看那些被税吏逼得卖儿鬻女的人家?”
谢明昭牵着她的手,往前一步:“朕陪你走。”
两人转身就走。身后一片喧哗,没人敢拦。
他们出了宫门,换上粗布衣裳。谢明昭戴上斗笠,她挽起髻,像一对寻常夫妻。马车停在巷口,他们步行进村。
第一个村子在北地。旱灾三年,田地裂开,人瘦得脱形。他们走进一户人家,屋里只剩一个老人和半袋麸皮。
老人跪下来磕头,说是去年缴完税,儿子饿死在路上,媳妇投了井。
慕清绾蹲下,问孩子呢。老人指了指后屋,说孙子还活着,但吃不饱,整日昏睡。
她打开药囊,拿出些米粮分给他们。谢明昭去灶台边烧水,把带来的干菜煮了。
夜里他们住在村舍。隔壁传来说话声,是个妇人在教孩子念书。
“税减三成米满仓,河通千里菜花香。”孩子一字一句地背。
慕清绾站在门外,听完了整谣。她没进去,退回屋里,在纸上写下这句。
第二天他们去了南郡。那里河道淤塞多年,漕运不通,百姓靠挖河泥里的螺蛳活命。
他们走到新开的渠边。这是今年春天动工的,朝廷拨了三千石米作工钱,让百姓以劳换食。
谢明昭卷起裤腿下到渠底。泥浆没过小腿,他用手摸着沟壁,检查是否渗漏。几个农夫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这段最深,挖了两个月,死了两个人。
有个老汉认出了他,扑通跪下:“陛下!我们不怕苦,就怕修好了没人管,白忙一场。”
谢明昭把他扶起来:“我在,就不会让它荒。”
慕清绾站在岸上,看着渠水缓缓流动。阳光照在水面,反着光。她想起小时候在冷宫井边打水,一桶一桶往上提,累得手抖。那时候她就想,要是地下能有条河多好,不用人这么苦。
他们在村里待到天黑。临走时,一家妇人塞给她两个鸡蛋,说是自家鸡下的,不要钱。
她推辞不过,收下了。
回京那天下了小雨。他们没坐轿子,一路走回来。宫门前守卫看见他们浑身湿透,想上前又不敢动。
慕清绾直接进了大殿。
早朝刚开始。昨天反对的大臣还在争辩,说新政未行已扰民,该立即叫停。
她走上前,从包袱里拿出几张纸摊开。
一张是北地灾民名单,写了多少户断粮、多少人逃亡;一张是南郡新渠图纸,标着长度、深度、用工人数;最后一张是孩童背诵的《新赋谣》,字迹歪斜,是她亲手抄的。
“你们说动摇国本。”她说,“可国本是什么?是这几间屋子,还是外面那些人?”
没人说话。
她继续说:“我亲眼看见一个父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在路边烧纸。他说朝廷减税晚了一步,不然他儿子能多吃半个月饭。”
那个最早反对的老臣突然出列,扑通跪下。
“老臣……昨日闭门思过,彻夜难眠。”他声音颤,“今闻乡音入耳,方知井蛙不知海阔。护国公主所行,乃真仁政也。”
其他人陆续跪下。
谢明昭站在高处,看着下面。他慢慢笑了,看向慕清绾:“看,这就是民心。”
她没回应,转身走向殿门。
朱红大门被推开,晨光涌进来。宫门外不知何时聚了一群百姓,手里提着篮子,装着米粮、鸡蛋、新摘的菜。
一个老妇人走出来,把篮子放在她脚边:“这是我们给护国公主的谢礼。税少了,家里有余粮了。”
慕清绾低头看着那篮米。谷粒饱满,带着泥土气。她伸手摸了摸,温的。
她转过身,面对大殿所有人:“民心如鼎,能载社稷;仁德为钥,可启千门。”
说完,她走回谢明昭身边。
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还沾着米粒。
远处传来钟声,一下,两下。
风吹过宫墙,带起一片落叶,打在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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