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贪恋地多看她一眼,随后干脆利落地踏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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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庆瑶只能留了下来。褚廷秀与程薰他们应该也去衙门商议大事了,过了很久才回到王府,虞庆瑶只远远望到了他们的身影,也没过去打搅,独自待在了院子里。
高高的围墙筑起了一方宁静,城外究竟如何了,她在这府中,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正因如此,她等得格外煎熬。
虞庆瑶坐在苍翠大树下,担心万一对方还是要效忠朝廷,不顾一切猛烈攻打怎么办?
又或者对方佯装归顺,骗取这边信任开了城门,再率兵冲进城屠杀怎么办?
她甚至还隐隐担忧,倘若真遇到极度危急的情形,南昀英受到刺激过大,忽然失去神智,然后变成胆怯的恩桐,或是很久都没出现的阴郁少年殷九离,那又该怎么办?
虞庆瑶越想越不安,出了院子想去找褚廷秀,提醒他还要防备好这一点。
却在半路上遇到了从对面走来的程薰。
他见到虞庆瑶,还是微微一怔:“你去哪里?”
“呃……想去找清江王殿下。”
“殿下刚刚又出去了。”程薰面无表情地道。
“不是回来不久吗?怎么又出去?”虞庆瑶诧异地问。
“大敌当前,自然有很多事要临时决断,少不得要和庞指挥使他们多加商议。”程薰打量她一下,“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你不要擅自出门。”
虞庆瑶只好应诺,见程薰往前走去,又从背后叫住他:“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他转回身,对她还是那样冷淡。
“近来有没有接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虞庆瑶心里无端晃了晃,不太敢正视他那双清冷的眼睛。“就是,上次你们不是说,要再派人去查证棠小姐的生死下落吗……我是想,如果棠小姐还有幸活着,那么找到她,就能一举证明建昌帝的……”
“还没有。”他没等虞庆瑶说罢,不含感情地予以回答,走了几步,又背对着她低声道,“我也希望她还活在人间。”
虞庆瑶看着他的背影,心生惘然。
道旁树影摇曳,程薰没再停留,独自走向了前方曲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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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在漫长的等待中一点一点流逝。虞庆瑶按着性子熬了许久,总觉得这次南昀英醒来已经有很多天,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衙门找褚廷秀说清楚。就算南昀英不准她去营帐,也得想好对策,否则假如紧要时刻忽然出了问题,岂不是乱成一团。
既下了决定,就也不再去通知程薰,她自己出了王府就往都指挥司衙门奔去。
宽阔的街巷上不见一个行人,她飞奔在阳光下,风虽已温暖,四下却萧索。
远远的,已然能够望到都指挥司门前的石狮,她正欲加快脚步,却听得后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转回身,一名身披铠甲的年轻将领策马疾驰,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闪开!”那将领喊着,直冲向衙门方向。
虞庆瑶急忙闪到一边,但见那人疾驰至衙门前,急勒缰绳,在战马腾跃嘶鸣时,已翻身跃下稳稳落地。
衙门前的士卒忙迎上前,那将领抑制不住喜悦,一边奔进大门,一边高呼道:“湘军投降了!这场仗,我们不用打了!”
两人驾着篷车顺着东边小路行了一程,褚云羲见前方庄稼地里有农人劳作,便下了车子前去问询。
过不多时他匆匆而归,已经坐进车内的棠瑶隔着帘子问:“问到怎么去济南府了吗?”
褚云羲站在车旁,淡淡道:“我只需知道现在我们身处何方,至于如何去济南府,我心里有数。”
“为什么?陛下以前来过这里?”棠瑶疑惑道。
褚云羲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在道旁泥地里画出若干标记,图形虽极其简单,他却神色认真且专注。
“这是我们现在所处位置。”褚云羲折断一小截树枝,插在最上边的标记处,“就在顺天府霸州附近。”
他又拗断一小截树枝,插进最下方的标记处:“这里就是济南府。”说话间,在两处之间划出一道线,“大致方位应该如此。”
棠瑶趴在窗口撑腮看着,忍不住笑道:“您这是在行军布阵吗?”
褚云羲睨了她一眼:“你不该感激我对地形记得清清楚楚?若不然怎么去远地?”
棠瑶却没夸赞他,而是指着两个标记之间靠近西侧的第三处标记,问道:“既然您是要去济南府,为什么那边还有一个标记?”
他略瞟了瞟,淡淡道:“哦,那里是真定府。我方才去问的,就是真定府的方向。”
棠瑶疑惑不解:“为什么要问这地方?”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锦衣卫与司礼监联手追捕我们,昨夜还在附近搜查,我若是直接向路人询问去济南府该怎样走,岂非自露行踪?”褚云羲言语之间自带几分清高,棠瑶明白过来,随即道:“原来是这样,陛下去问路,明确了我们现在身在何处,又故意留下要去真定的讯息,如果锦衣卫的人查到这来,便会被误导方向,是不是?”
褚云羲看她一眼,墨黑眸中隐有一丝笑意。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仅仅点了点头,随即以树枝将地上痕迹全都抹去扫平,然后坐上车头。
棠瑶放下车窗帘子,道:“陛下,去济南府啦。”
褚云羲看着那头甩着耳朵的灰骡,心中不禁默默叹息,但还是强忍不悦,挥着鞭子驱驰上路。
“棠婕妤,你坐在车里就好好呆着,做什么还要吆喝一句去济南府?我听了很是不悦!”
她在车中不由笑了起来:“陛下为什么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