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庆瑶讶然:“我又没生病,你看我现在不是好了吗?”
话虽是这样说,她妄图站起身的时候,还是晕眩了一阵。褚云羲扶着她,又强行让她坐下,告诫道:“杜纲已被看管起来了,不会逃跑。你不必着急,更不要逞强,等什么时候真正没事了,我再带你过去。”
说罢,他便叫士兵再去请军医过来。虞庆瑶只得待在营帐内,等军医过来后重新诊疗,取了些药丸让她服用,她为了尽快恢复体力,也不嫌那浓郁的味道难闻,一下子就都咽下,随后又老老实实躺了下去。
褚云羲就在旁边席地而坐,铠甲上血迹尘土混杂,虞庆瑶仔仔细细看着他的面容,小声道:“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真的吗?你不是说激战许久吗?怎么会一点伤都没有?”她不相信,抬手去摸他脸颊上站着血迹的地方。
指尖触及脸庞的时候,褚云羲不由蹙着眉避让了一下。
她叹着气道:“你瞧,还是受伤了。还不愿意承认?”
“只是很轻微的擦伤,算不上什么。”他轻声说着,攥着虞庆瑶的手,又将她掌心摊开,看了又看。
“看什么?”她侧转身正对着褚云羲,眼里含笑,“你会看手相?”
“……不会。”他很快又将她的手掌合拢。虞庆瑶却道:“就算你会,也没用,这手相代表的只是棠婕妤的命运,不是我的。”
他叹一口气,道:“只是想看看,也不行吗?”
虞庆瑶笑了笑,拉过他的左手,也仔细看了又看,道:“陛下的手相照理说应该与常人不同,可惜我也不懂。”
“你不需要懂。”他屈起手指,扣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
他单膝屈起,离她近了些,从容地笑了笑。“以前有人给我看过,结果很不好。”
虞庆瑶愣了愣:“你胡说,你都是帝王了,谁敢这样说?”
“那会儿还不是,十几岁的时候在外面打仗,遇到个术士,似乎很有神通,便请他看了看。”褚云羲轻描淡写地说着,虞庆瑶有了兴趣,一定要他仔细说,他却只说时间久远,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
“再说他讲我命运多舛,异于常人,你还乐意听吗?”
“现在难道不是异于常人吗?”虞庆瑶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眼里有柔和的光,“可我觉得,就算你命运多舛,遇到了我之后,也一定能逢凶化吉。”
他唇边浮现笑意,俯身低声道:“我也觉得是这样。”
*
傍晚时分,褚云羲去了关押杜纲的地方。
他被单独关在一个营帐内,有两名士兵专门看守着,褚云羲进去时,杜纲正叫唤个不停。
“怎么,平素在建昌帝身边好吃好喝的,如今也算尝到了苦头?”褚云羲屏退士兵后,拖过椅子坐在了营帐中间。
杜纲强自笑着求饶:“奴婢只是小小內侍,跟着君王也是迫不得已,您瞧这打仗的事,奴婢也根本不懂,全是听君王摆布,哪里容得奴婢插嘴呢?”
“我说的,可不是打仗之事。”褚云羲顿了顿,又扬声道,“进来吧!”
营帐一开,从外面进来两人,正是程薰与虞庆瑶。
杜纲一见他们,顿时脸色惨白,勉强挤出的笑意也僵住了。
“你们……”他只觉口干舌燥,就连腿上的疼痛也忘了,“程、程秉笔,棠婕妤,你们也在这儿啊……真是巧了!”
程薰冷冷地看着他:“确实是巧,杜掌印是不是后悔当初下手不够狠,计划不够严密,才使得我们还能活到现在?”
杜纲咧着嘴,苦着脸道:“程秉笔,我们好歹也都在宫里当差,您也知道我们这些人身不由己,君王要我们往东,我们哪有朝西的道理?我虽然做了这掌印,可不都得听从君王的命令吗?”
程薰未曾表态,虞庆瑶已上前一步:“你不用在这叹苦经,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找到与棠小姐这样相似的人?她原本的身份究竟是怎样的?”
杜纲呆滞地看着她,一时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
褚云羲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棠婕妤不是已经忘记自己的来历了吗?你只管将自己知道的真相说出来,不要去多想其他的事情!”
杜纲这才回过神来,想要开口却又迟疑,程薰见状,当即握住腰间刀柄:“怎么,事到如今建昌帝已将你弃之不顾,你难道还要为他守口如瓶?”
“我,我不敢啊!”杜纲瑟缩了一下,偷偷看着虞庆瑶,道,“这位棠婕妤,原先就在晋王身边,只是没什么名分,旁人也不熟悉她……”
虞庆瑶愣了愣,褚云羲皱眉问道:“你是说,棠婕妤是晋王的女人?”
杜纲尴尬地道:“算是吧……这,我实在也不清楚。当时晋王远在山西,我在宫中,虽然私下有些来往,可我是什么身份,哪里能去打听这些?”
程薰不免看看虞庆瑶,又问:“那她到底是什么来历,你总该知道吧?”
杜纲支支吾吾道:“她,她是晋王去征讨鞑靼部落时,抓到的战俘,叫做乌兰雅。”
“鞑靼?!”褚云羲呆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苦恼的杜纲,又怔怔地回头望着同样诧异的虞庆瑶,艰难地道,“你是说,她是鞑靼人?!”
“是啊,从鞑靼首领营帐里抓到的少女,她在不同的军队里流浪了许久……”杜纲似乎明白自己说的这些话会带来多少灾祸,畏惧地趴在地上,“您知道的,无论是鞑靼人还是瓦剌人,都野蛮无比,谁打败了其他部落,将会将所有的财物牛羊包括女人一并洗劫回去。乌兰雅,就是被当做奴隶一样,从一个部落再到另一个部落……”
虞庆瑶站在褚云羲身后,心里乱纷纷的,她能明显感到褚云羲的呼吸变得沉重。
站在一边的程薰也察觉到了这异样的气氛,他甚至俯身问道:“陛下,我……是不是要告退?”
褚云羲紧攥着手,昏黄的灯火下,他缓缓回过身,看着迷惘的虞庆瑶,低声问:“你要让程薰出去吗?”
虞庆瑶抿了抿唇,目光坚定。“我不是很介意,陛下。他们用乌兰雅替换棠瑶,而棠瑶又与程薰有着前缘,我觉得……”她又看向面含无奈的程薰,“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弄明白乌兰雅的真正身份。”